不过确定她根本未去在意过那名男子,他倒是突然觉得神清气爽了些。把这匪夷所思的怪现象归咎於只是太过无聊,他道:“妳要找那道士,也太偷偷模模了,就不能正大光明去敲门?”他走在她前面,仗恃著没人能看到他,悠闲由自得。
“我也想啊!”三更半夜里,四周只传来均匀的打呼声,她慢慢地走向二楼坐西的那间房。低声道:“见他要给钱的嘛,你没看他旁边有多少徒弟护著呢,每个都要添香油,那些要求帮忙的百姓五两十两的给,就算我掏光了钱袋也还是见不著人。”她就是穷,只好另寻法子。
“他作法就不用银子?”连身旁弟子都懂得伸手讨了,哪还会有这种好事。
“怎不用?我听街上大婶讲,他收费好高好高的。”卖了她都付不起。
“那妳找那道士有什么用?”没钱又没权,送上门去只会给人轰出来吧?
她眨眨眼,“我没银子,可你有嘛!”已经证明过啦。
“喔……”他一扯唇,面颊微微抽搐。“那请教阁下要怎么告诉那道士我有?指著没人的地方说『这里有个拥有很多金银财宝的魂魄,请你救救他』这样吗?如果他的法力无效,妳拿不出东西又无法证明我存在,那该怎么办?”这女人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啊!她没想那么多。
“嗯……这个嘛……可、可能他会相信喔。”乾笑哈哈。
他闭了闭眼。虽然他不懂自己的魂体为何会有所变化,但他其实不太寄望那道士能有什么厉害法力,她既然想来,他就陪她,最好让她明白这样巡回城乡像是在唱戏的道士多得满街跑。
“信妳的大头!”不过该骂的还是得骂。
“你干嘛啦!”她垮脸。都不好好携手合作,只会泼她冷水。“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之咱们诚恳点,不一定他很好心人很好,救了你也不收钱呢。”
好人?好心?
要是真好心,就不会打著为善最乐、祈福平安的招牌大收钱财了。
“我真觉得奇怪。”他摇头,连连再叹:“妳也是在这世道中打滚的人,为什么能老是这么天真?”
她瞅著地面。
“我只是……不想把别人想得那么怀……”因为她已经够坏了。抬起头,她又理直气壮了:“谁像你啊!世故得要命,一副除了你以外全部人都是坏蛋的态度,差劲!”
“错。”他扬起温善的笑,眸子微闪,道:“其他人都是坏蛋,不过我更是个十恶不赦的卑劣胚子。”因为他是在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天天训练。
她鼓著颊,忽地生气起来。
“你又侮辱自己了!”为什么要故意把话说得那么刺耳?“我不要跟你说话了!”她不喜欢他讲的那些,她听不懂听不懂听不懂!
“啊?”沃英一怔,才回神,她就越过自已走开。“喂……”他跟在后面唤了几声,她说不理就真的完全不理。
她的视线里不再有他,这意外地令他感觉非常不愉快。
可恶!他堂堂英爷岂能让个小泵娘摆弄?
“张小师。”没反应。再唤,还是故我。他眯眼,“……妳别逼我使出绝招。”最后机会。
见她头也不回,他迅速的一个跨步绕到她前头,屈膝弯身,强硬和她额贴额,眼对眼,鼻碰鼻,嘴唇相触。
“吓!”张小师大吃一惊,猛然停下,捂著嘴满脸通红。
他满意地将她错愕的表情尽收眼底,还恶劣地勾著略带透明的唇线,直接不保留地望进她的圆瞳中,狡黠垂下幽幽长睫,彷佛极温柔的在亲吻她一般。
“你……你这个无赖!”死命地将脖子往后急抽,疼得她爆出两泡泪水。她又气又恼,虽然他没形体,但实际上是已经撞个正著了!
“哈!”他站直身,昂头畅笑。
“你!”真过分!
他像是小孩子恶作剧成功那般得意洋洋。没半晌才想到,自己到底是用这种姿态在这地方做些什么?
张小师还没来得及好好痛骂,就先被人给逮了著。
“妳是谁?”
张小师忙回首一看。她居然昏了头,就在那道士的房门前廊跟他争吵,引得人走出休息的偏厅察看。
看到没?都是你害的!她怒瞪沃英,后者却回以凉凉轻笑,摆明麻烦是因他而起的没错,却不好意思爱莫能助。
她发现自己还没让他还魂,就会先气到内伤。
“这层楼已经被咱们包下了,妳是怎么进来的?”那十来岁的道僮瞅著她暗藏古怪的模样,老成地再次问道。
都进到这儿来了,可别搞砸。她暂且压下火气,对著道僮僵硬笑道:“这位小扮,咱们是仰慕真人大名……因为有求於真人,所以前来求见。”
“啊?”道僮挤个大小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还没说半句话,就先伸出了手:“哪。”从鼻腔里哼个音,他示意。
不同於之前曾跟官兵有过的鸡同鸭讲,这会儿她可马上就懂了。掏出钱袋,取了两枚铜钱放在他手上,见他摇头,她再拿出一枚放上,岂料那道僮依旧将下巴仰得高高的。
不要紧,花些小钱打最后通关,总比个个都得给,几两几两银子如流水般的好。咬著唇,她好不舍得地将剩馀的数枚铜钱都给了道僮。
道僮似乎不太满意,不过总算还是收下。将铜钱揣入怀中,他道:“咱真人已就寝,今日不见客了。”语毕,就往回走。
“啥?”张小师简直不敢相信!就这两句有讲跟没讲一样的话?她不如自已爬窗偷看!“这位小扮……”好歹也得打听到些有用消息啊!
“吵什么!?”他回头,不耐烦地愠道:“再不走我叫人了!”
张小师被他这样一凶,登时傻眼。
沃英满脸早就料到的表情,插嘴:“喂,妳发什么呆?”回魂哪。
她不应,深深吸口气,两大步上前,一把拍上那道僮的肩。
“呃?”道僮正打著呵欠,就被她突然地拉住。“做什……”还没质问便给打断。
“让小扮你瞧瞧一个戏法。”她极快速地道,在他尚不及反应时,抓住他的肩膀微拉,顺著一路扯下至胳臂,甩扭腕节,突然使力,让那道僮险些往前跌去。
“你……”搞什么!?整骨啊?
“看!”根本不让人有说话的机会,她松手,右掌轻翻,数枚铜钱顿时出现在上面,“这本来就是我的,还给我也不为过吧?”
“咦!?”怎么可能?他明明放在怀中的!不过是被她手一模就跑了出来?
道僮反射性地低头察看自己衣服里,张小师趁他没注意,手刀朝他脖子一切。
“呃!”一阵疼痛,让他昏眩目黑,登时软倒在地。
“别怪我。”她小声抱歉,跨过他,朝内室走去。
沃英觉得好惊奇。
“妳会武功?”真真看不出来啊!
“我才不会。那只是用来防身的一些投机伎俩。”对小角色可以稍稍应付,若真碰上什么大侠,那可真是班门弄斧,不知死活了。
“那铜钱又是怎么回事?”会认主人,自己长脚?
“啊?”她努努嘴,将钱收回自己袋中,神秘兮兮地笑道:“这也是种小把戏,多练练,手巧一点就行了。”她都拿来把符纸变得无中生有呢。
“妳挺厉害的嘛。”戏法表演他不是没观赏过,但她居然也有两手本事,可让他开了眼界。
“你不是说行走道上得有办法吗?”她望著前方,悄悄地打开木窗,“这就是我的办法。”室内昏昏暗暗,她思量了下,轻轻潜入。
他凝视著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跟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