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总管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好半晌才能呆呆地应声:
“喔……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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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总听得外面声响絮乱,似乎隐隐有什么事情发生。就连送饭给她的狱卒也时常心不在焉,心浮气躁。
她好像还听到他们讲些什么,谁要攻来了、是不是现在要逃之类的对话。
望向小小的窗口,天色已近黄昏。她轻轻眯眼,凝睇著那橘红色的阳光,撒落在遥远天际。
再不快点,她就要忍耐不住了,她一定不放过他,那个可恨的……
左边突然传来打斗声,祖言真迅速站起,搭著牢门往声音来源看。
只见一白发壮汉踹倒个官兵,大掌一挥,又是打倒数名对手。
“哈哈哈!不怕死的尽避上!”很久没有活动筋骨,来啊来啊,陪他做做运动也好啊!
一人刀砍向前,戚爷两指一夹,将那薄刀给止住,接著一折,“铿”地声响清脆,刀子应声而断。
看守的官兵们皆是吓了跳,有的见情势不对还是保命要紧;有的虽然想要尽忠职守,无奈功夫实在相差太多。就算要讨救兵,城外因军情紧张,现在整个京城乱成一团,谁还有那个力气搭理,自己的事都管不了了!
这厢打得不亦乐乎,另一名黑发的小老头则身形轻巧,左晃右晃,绕过拳脚刀棍,夺了钥匙,一会儿就来到祖言真的牢房门前。
“巴爷!”她喜道。
“少主,咱们来接你了。”他笑盈盈的,将锁打开,打量了她一会儿,道:“少主,你看来精神不错。”神清气爽!
“因为我没亏待自己!”牢饭不够好吃,为了这一刻,她可真是忍辱了。
“少主,拿去吧。”从背后模出一条黑鞭。“如果担心手感生疏,那边有的是能让你练练的。”眼睛瞥向戚爷那儿的战场。
祖言真挑眉,左手接过掂了掂,她双目一亮,运劲甩鞭而出!
只闻“咻啪”声起,个个才瞧到黑影袭来便给鞭了一记,力道之强,痛得人哭爹喊娘,呼天抢地。
“走!”一声呼喝,三人开始退出。
才出大牢,巴爷立刻就道:
“少主,你离开山寨后没几天,咱们就收到岷州来的信,邢小子说你被关进大牢,要咱们在封城前尽快入京,趁鞑靼南侵混乱时劫狱。”他们到现在还不太清楚少主为什么被抓了。“咱们在城里抓了个官兵问消息,结果听说邢小子好像被革了职,不知道谁下了擒杀令要对邢小子不利。还有,寨主早就被邢小子安全送抵南方一带,意真少主和苍降还有寨子里剩下的人,我也照著邢小子信里的吩咐,让他们先行去了那里——”
“阿爹?”早就去了南方?她愣住,随即眉目之间的怒气更加明显。“好了,你别说了。火儿也带来了么?”见巴爷点头,她手指放在唇上,吹了声响响的口哨,一匹黑色的高大骏马立即从旁边窜出。
她俐落地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马头转往邢府的方向。
“少主!”戚爷见状,忙道:“你要去哪儿?咱们还没解释完哪!”那个邢小子真恶劣,弄了个连环计,把大夥儿全给搅得头昏脑胀。
“不必再说!”她强忍多日的怨怒爆发,要去找始作俑者发泄!“你们别跟来,去城西等我,我现在要去找人算帐!”一踢马月复,火儿如飞箭般射出。
“糟了!老巴!”戚爷紧张地直流汗。“少主没听完咱们的解释,就跑去宰邢小子了!”怎么办?邢小子那么弱,一定打不过少主。
“少主……应该不会真的动手吧?”巴爷敷衍地附和。
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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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言真骑在马上,不管大街还是小巷,只是飞快地驰骋著。
如果我惹你生气,你会驾著马来找我报仇么?
“驾!”
那个笨蛋……好笨!笨死了!难道她那么不值得信任么?他敢先走一步,天涯海角她也不会放过!
可恶又可恨的家伙!
她这就驾著马——
去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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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
邢观月拿好简单行囊,步出房门。走没多远,便给两个人影挡了住。
他微笑,轻声道:“你们怎么还不走?这府邸明日一早,就要给人查封了。”说得好无所谓。
喜宝瞪著他,老总管则一脸可怜。
“我不是要你们快些离开了?再待下去,这可就——”
“咱们要跟你一起走!”喜宝忽然大喊,打断他的温语。
邢观月的表情有些为难。“不行,我是带罪之身,跟著我没有好处。”
“谁要什么好处了?!”听他这么说,喜宝简直气炸了。“总之咱们要跟著你,就算你不许也不管,你……你居然想丢下咱们!”他抖著声指控,眼睛湿湿的。
他从小无父无母,寄养在贫苦的大叔家,是主子跟总管好心帮了他们。在这府待了四年,邢观月虽然爱耍人,但却从没让他冷著饿著,不仅教他念书写字,也不会看轻他。
总管就像他爹,邢观月如哥哥,这样分开,他绝对不要!
“主子……”老总管也很难过,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种情况,容不得我作主。”邢观月美丽的面容失去笑意,眼神阴暗。“严嵩不会放过我,带著你们,只会牵累。”语毕,就越过他们要走。
“主子!”喜宝终於忍不住,哭了出来:“您真的要一个人走?要丢下咱们?喜宝还想服侍您哪!”双膝跪地,泣不成声了。
“……”一旁的老总管也频频拭泪。
邢观月停住步,冷风吹得他长衫飘飘,弧形只影,那般地决绝遥远。良久,才低声道:
“跟著我……会被杀的。”他没有回头,细声问道:“你们不怕么?”
听他好像松了口,喜宝赶紧用力擦掉眼泪,连声道:
“不怕!不怕!就算被杀了、被煮了,被生吞活剥、被去皮切骨,只要能跟您一起走,什么都不怕!”
总觉得讲得很像厨房在炒菜。老总管的老泪不知道为什么滚了回去,不过也接著道:“是……是啊!”
邢观月依旧背对著他们,只是沉默。
喜宝情绪激荡万分,本以为主子也是太感动了,所以内心在挣扎,可是却忽然发现到主子的肩膀有著细微的震动。
他一楞,真的没看错。
有个不敢相信的猜测在脑子里迅速蔓延。
不……不会吧。从地上爬起来,他战战兢兢地跑到邢观月身前,果然瞧见他——在笑!
“啊……啊!啊啊!”喜宝指著他连退三步,还微湿的眼睛睁得老大,震惊和错愕都无法完整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你……你……你你你你!你在骗人?!”他抱著头,快要发疯。
天哪!为什么?为什么就连这种时候主子也要这样整人?!
“啥?”老总管慢半拍,也走过去。已经皱掉的眉更悲哀地往下掉。“主子……唉。”他知道主子很坏心,但没想到是坏到这种程度啊!
邢观月轻轻地顺了气,才微微笑道:“怎么?如果我老是这样,你们还是要跟著我么?”
“你——”想到自己刚才的一番诚心诚意,那么剖心掏肺,讲出一堆会让人作呕的话;哭得鼻涕眼泪直流,却原来只是成了闹剧,喜宝满脸胀红,差点没有昏死过去。“你太过分了!”可恶啊……他再也不相信主子说的任何一句话了!
邢观月露出美丽的笑,把唾弃当作赞美。其实……如果可以,他的确是不想牵连他们的,看来……他终究是硬不下心肠。
不远处有马嘶声起,夹杂著一些斥喝,随即是些微的打斗声。
邢观月转过头,走向大门前的庭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