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好!”容似风用鞘身贴著来者腰部借力巧推,俐落地将人给送出楼外,“第二个。”她喊,鞘再一转,挥向另一人,“打扰我吃饭,该打!”啪啪啪!
“爹哇!”扑通。
“娘呀!”扑通。
像是下饺子似地,围在桌旁抢攻的十数人不停哀叫,不停减少,一个个都跌进了西湖里去清醒清醒。
“饶命啊、饶命啊!”最后一个双掌合十讨饶,“我不会泅水啊……拜托大侠饶了我……”看容似风有收手的迹象,机不可失,他霎时挥拳猛力朝她打去。
一道利光瞬间从左侧刺进,他当下惊得脑中空白,僵硬地转过头,望向少年俊美却宛如阎王的面容,沿著他修长的手臂往下看著自个儿被刺穿的衣服,以为肚破肠流了!
“不知悔改,演技太差!”容似风抬起腿,把他也给踹了出去,“你不会泅水的话,就叫你下面的同伴救你吧!”她朝木栏外喊道。
殷烨拨开剑上的破衣布,将之收入剑鞘,上头一点血迹也没。
容似风回过头,见状勾起唇,夸道:“你已经能运用自如了。”分寸都拿握精准。
“不要再用这方法来试探我。”他冷声道。这种一路上要他最后关头出手相救的戏码实在令人生厌!
他恼怒,却不知是在恼她不顾己身安危,还是恼自已太过心软。
“呵呵……”没有正面回答什么,她找到了躲在一旁的小泵娘,上前捡起在混乱中被踩过的花蓝,她走近她。“对不住,害妳没生意做了。”
小泵娘惊魂未定,却觉得这公子刚才好神勇、好英雄!才脸儿红红地想道谢,楼下的掌柜就咚咚咚地跑上来察看战乱后的灾区。
“天哪!”他一拍自己油亮的额头。真正没生意做的人是他啊!
“啊。”容似风站直身,略带抱歉地道:“掌柜的,别担心,这儿的一切损失我会负责,你只要上四方镖局报个名号,我保证连强壮的工人都有一大批可供使唤上不过,不好意思了,大哥。
“啥?四方镖局……难不成你……妳……”他们杭州有个声名远播的镖局,当家的是个豪爽海派的壮年男子,听说他有个妹妹,一向穿著似男……
“妳……妳是容姑娘?”他讶问。
明明是臭婆娘。殷烨站在后面,又是冷哼一声。
“容……姑……姑、姑娘?”有人吃惊地张大了嘴,才冒芽的情思硬生生地被折了断。
容似风拍了拍一旁小泵娘呆掉的脸蛋,笑道:“正是在下。”
***
“舵主,小、小姐回来了。”新来的门仆阿正,被诡谲的气氛弄得开始结巴。
杨伯在旁边,观一眼容揽云难看的脸色,咳了两声,解围道:“舵主已经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往一实是“早就”知道。
“是、是!”阿正诚惶诚恐。他今天头一回上工,连门口那大匾额上写得四……什么都没问清楚呢,就被众人拱推作代表进来报告……这个主子好像很难伺候啊。
他还没走出厅,就在门口碰到了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
“大哥,我回来了。”来者正是容似风。她无视於容揽云黑煞的表情,跨过门槛朝他笑道。
大哥?阿正展现他机伶的一面,立刻躬身,道:“少爷好。”多拍点马屁,才好过日子。
不料“啪”地一声,容揽云重重地拍桌站起。
“是小姐!”隐忍许久的怒气终於爆发。“她是小姐!你要叫她小姐!”声如洪钟。
“啊啊……嗄?”阿正被那咆喊震得有点头昏眼花,还是容似风扶了他一把。他眨眨眼,看著身边挂著微笑的青年,委屈道:“分明就是个男的啊……”虽然身子不够壮,但臂膀很有力啊!
“跟你说了她是小姐,就是小姐!”他干啥跟个门仆争论这种事?容揽云不容反驳的下令:“以后都要叫她小姐!听到没有!”根本是迁怒。
阿正呆了,不晓得自己本来是马屁的,怎会变成揪马毛了?这地方委实怪异得紧,对男的要喊小姐,那杨伯也该唤杨嫂?舵主不就变成……
“容夫人……”他喃喃。
“你说什么!”木窗快被震破了。
容似风呛咳了声,忍笑忍得很不成功。
“好了,你快点出去。”在有人要大骂之前,她赶紧推著门仆。“过些天会有人跟你解释的。”踩著他满脸困惑,她好心补充。
将大厅门合上,她转过身对著自已大哥。
“大哥啊大哥,看来你身子骨强壮如昔,作妹子的我也就用不著担心了。”中气如此十足,真令人欣羡啊。
容揽云瞪著她,决意要好好教训这胡来的妹子。对!懊怎么做呢?
先打她几下……但她今年好歹也二十有七,实在不适合用对付那十个孩子的方法;不然把她关禁闭……可她会乖乖听话待著才有鬼;那就,不准她吃饭……唉,这怎么行,她若是不支昏倒了,他就要去祖宗牌前忏悔没作好兄长了!
嗯……呃……啊!心里挣扎地呐喊。他满腔的不悦,终究在妹子的笑容中化为千万无奈。
“回来了就好。”虽然一踏进杭州城就先来段让人头疼的鸡飞狗跳,搞得他们镖局的镖师练拳之馀还必须去人家饭馆收拾善后。揉著额角,他看了下她,问:“那小子呢?”
容似风知他问的是殷烨,“回房里去休息了。”走近椅子坐下。
“哼,这小子也太过孤僻了!”明明住在同一问宅子,怎么他上次见到那兔崽子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我看他大概连咱们长什么样也没费心去记吧?亏我还替他著想。”他想那孩子毕竟是寄人篱下,所以让他在镖局里有份差事,不致存有亏欠感,若他功夫够好,甚至可以成为他的左右手。
毕竟算起来,自己也是那小子的师伯,怎料他那么难伺候,性格冷漠不说,成天还板著个脸,见人也不搭不理。幸好他不喜欢跟那十个孩子有交集,否则连他们开朗的性子也变阴沉了那怎办?
“欸,这种年纪嘛,难免会拗了些。”唔……这个理由够不够好?
“是吗?”他哼声,不接受这种说词,“我看他不都一直是这个样子?”只有风妹才拿他有办法。
她笑了笑:“他还是个孩子,以后自然会长大的。”
他瞅著她,一双已经有些白丝的眉毛动了下,半晌才启唇:“那妳呢,妳长大没?”
她微顿,正想拿茶壶的手就停在半空。
“大哥,你在说笑吗?”她已经可以算是个“老”姑娘了。
“我要是可以笑得出来就好了。看妳这样,妳不知我心里多替妳惋惜。”他难得严肃道。也因她年龄长了,很多事必须说开。
没有讶异突然转变的话锋,望向他,她的眼神是温和的。
“这样没什么不好啊。大哥,我不像娘,不够软弱,也不懂得如何依赖,所以,我没有办法依循她的脚步去走。”
“我知道妳跟二娘不同,所以,就算妳照著二娘的路走,也不会有相同的结果。”为什么她就是看不开?二娘在她面前呕血而死的冲击确实是根深蒂固,但难道就没有能够不再束缚她的一天?
“大哥……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她轻声淡笑,没有给正面答覆,只是突然说了这一句。
总是这样,她总是这样四两拨千金!
容揽云恼虽恼,却没出言逼迫她正视。他知道,她已经想打住这个沉重的话题了,就算再怎么勉强谈论下去,她也不会让人有机会接近她内心那一处不能碰触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