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都还是一样的!
或许过一阵子以后,连这里的人也会开始厌恶她了。
对了,反正她认命,就让这个躯体像从前那般破败下去好了,她就可以再丢弃,说不定这一次会成功,就如“她”——
一张凶巴巴的男人脸突地浮现脑海,曾经那样严肃地告诫过她、那样认真地看进她的双眼——不能忘。
她整个黑暗的意识剧烈一震,猛然清醒过来。
啊!
宛如什么符咒被解了,原本充满负面情绪的思维一片空白了。
罢刚……她在想什么?又想杀掉自己来逃避吗?她居然……差点做了骆旸最看不起的事。
松了紧按在杯缘的手指,她无声地喘了口气。
好讨厌!好讨厌自己……她怎么会如此糟糕!
不会有人喜欢她这种病恶又懦弱的模样的,连她自己都看不下丢……弃……反正也没人了解……
她抬手蒙着脸,好似这样就能遮去那丑陋惭愧的心思。
“小风,你……别看我,我、我好丑。”真的好丑!
她难过地自责。这个词人献的“她”又出现了,她不想给纯净的小风看到。
小风的头仍是倾向一边,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一会儿,他放下药,坐到了她身,“大姐姐,妳不丑。不要沮丧嘛,遇到困难,要勇敢一点啊。”大哥教的。
她只看得见骨头的指节,和牠的面色如出一辙地苍白。
“我老是给人添麻烦,我不喜欢这样。”她闷着沙哑的嗓音生气地说着:“我不像妳那么坚强,能做那么多事,我好没用。”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一直很努力地想振作起来,也的确快乐了些,但……是她变得贪心了吗?
本以为会有所不同的,本以为能看到一些希望的,最后,却还是那般挫败。
而且她变得不知足了,所以才会渐渐变得面目可憎。她垂首,觉得自己好难小风睇着她,良久良久,才缓缓地牵出一抹笑。
“大姐姐,我一点都不强的。”他慢慢地、用稚女敕的语调说道:“我学习自己穿衣服、学习自己用笔写字、学习用手腕作任何事、学习东学习西,不像大家那么方便,所以常常也会觉得累啊。”闻言,孟思君整个人有一霎的僵硬。
他学她,还住自己膝盖,缩成一团小球儿。
“而且,我很爱哭喔。”他害臊地抿了抿嘴,才小声说道:“以前走在路上,有人指着我说我是怪物的时候,我也是曾跑回家偷俞躲在棉被里哭的哟。”仅是一瞬间,她诧异地瞠大眸,极为错愕地转过脸,只见他依旧是那一张阳光般的容颜,对着她笑瞇了眼——
“看到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我也会觉得很难过啊,但是,没有就是没有,我再怎么伤心,手也不会长出来;笑还是比哭好,莫姨利大哥都会比较高兴,所以,我就多笑啊。”他的女敕唇上扬着大大的弧度。“我知道别的小孩子都会用奇怪的眼光看我,我知道我的爸爸妈妈可能是因为这样才不要我,我知道好多好多的事情,就因为我都知道,所以找才不要让他们担心。”因为他想赶快长大啊。
小风歪着脖子,发软软地垂下,好开心地凝视着她眼眶里的泪水。
“我没有手、没有亲生的爸爸妈妈,但是我有莫姨,我有大哥,我有晓生哥哥,还有很多弟妹……现在又多了大姐姐。”啊,好多喔,就算伸出手指,怎么数也数不完……算了,反正他也没有手指。“所以,不要哭,好不好?我们统统都别哭。”
孟思君看着他,意识宛如被痛击般,她震惊地捂住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笑容,好可爱、好可爱。
她迟了好久才找回声音,艰涩地哑道:“对……对不起。”视线模糊着,她无心让他揭开残忍的现实。
“不用道歉啦,是我自己要跟妳说的啊。”顿了下,他天真地举起圆圆的腕节晃了晃。“我觉得不像怪物耶,比较像小叮当喔。”
孟思君喘出一声低泣,再也听不下丢,张开颤抖的手臂,紧紧地把他小小的脆弱身躯抱进怀里,闭紧了双眼,泪水无法控制地落下。
“啊……我快没办法呼吸了啦……”他轻轻她笑,任由她弄湿自己背上的衣服。
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地一直摇头,心里难受得不能呼吸,哽咽得几不成调,抽抽搐搐,半句话也无法响应。
小风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药味,伸出细小手臂环住她的。
“妳的身体好冷哦……跟大哥不一样。”他轻拥着她,面颊放在她肩上,“我分妳一点点温暖,感冒赶快好起来喔……大姐姐,大哥,虽然老天爷爷是不公平的,但是,曾有其它的东西来补偿呢。”
粉色的小唇漾开害羞的微笑,他续道:“所以找非常谢谢老天爷爷,因为而不公平,才让我拥有很多不同的家人,有这么多幸福,所以,我们统统都别哭。”
她无语,一个劲地搂着他,充满歉疚地泪流满面。到最后,连小风的眼角也逐渐湿润起来,他红着小鼻子,拚命加油地安慰她。
空气中,回荡着小风稚女敕的说话声,还有孟思君隐隐的低位声,飘得好远好远。
飘到了另一面墙后,飘进了骆旸心里。
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骆旸走近躺在廊下的一大一小,无声地数了口气。
“也不怕着凉……”他蹲下高大的身子,瞥见孟思君的睫上有着水,心中一动,粗糙的手指轻抚上她的面容,替她拭去那泪珠。泪滴在指间化开,他微怔,才发现自己做了奇怪的事情。
他的好管闲事,已经有一部分转变成……怜惜了吗?
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恼,他沉着脸想拉开她睡梦中环在小风身上的手,她却抱得好紧,怎么也不放。他忍住气,施了些力,结果惊醒了她。
“唔……”好刺眼……分不清现实还是在梦里,她眨着眼,瞅见粗犷的脸庞近在咫尺,情景和他们初见时重迭;不过,这一次,少了空虚,添了很多想念。“啊……你……你来接我了?”她唇畔有着温柔的笑,彷佛等这一刻等了好久。
他只觉胸中有某个部分像是被她浅浅的笑意柔化,才微顿,她冰凉的手就抚上了他的下颚。骆旸一怔,低哑地开口:“妳再不放手,是想把感冒传染给小风吗?”
“咦?”指尖微刺的触感太真实,她的动作忽地暂停,先是整个人呆住,而后猛然坐趄:“鬼大……骆公、不不……是你!”天,原来不是在作梦!
“清醒了?”刚刚那算不算是她调戏他?
“我……你……我以为……”着急地想解释,又犯了结巴。温热的刺麻感残留在手上,她蓦地臊红了颊。
她怎么老是在他面前……失态呢?
“小声点。”比了个手势,他指了指还在熟睡的小风。
她会意过来,反射性地抬手掩住嘴,却见他似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心头没来由地跳得慌,她赶忙转移目光看向自己衣襬。
骆旸没多说什么,打横抱起小风,转身走进一间房。
她低着头不敢直视,耳边传来他移动的声响,终究还是忍不住,抬起眸,望向那宽阔的背影。
有多久没看见他了?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不晓得是不是已过了几十个秋天,只知道自己真的好想见他;那思念,不是很深,却犹如极细极长的丝线,缠缠绕绕,教她难以忽略。
察觉自己心底的思绪月兑了序,她胸间滚烫起来。
骆旸走出来,望见她表情异样,遂步上前,没想那么多就把手贴上她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