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跟鬼?”该讲的话讲完,他转身就欲进房,思量一回,他朝七少弯弯修长的手指。“你也一起来。”他俊美的脸上在笑。
而且是那种很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七少有些头皮发麻,他退一大步。“来……来做什么……”两个大男人,夜晚共共共、共宿一间房吗?“我、我想去找我小妹……”咦?好像要流鼻血了。
“啊。”三师兄好烦恼的合起扇子,走向他,眼神一勾一勾地,把他逼近墙角。“你更是笨,哪壶不开提哪壶,敬酒不吃吃罚酒。”
七少忍不住咽一口口水。明明两人功夫差不多,为何他打不敢回手,骂不敢还口,还被他压得死死的?
“你你……想干啥?”他感觉出口己好像一条待宰的鱼,躺在砧板上。
“为免你不解风情地去搅局,更不能放过你了。”话落,三师兄扇柄无预警地运劲一敲,直中他毫无防备的麻穴,让他身形霎时原地定直住。“你就在这儿站几个时辰吧,我想你是有能力在天亮之前自行用内力冲开穴道的,不过要是刮风下雨,那可怪不得我,是你自己运气太差。”扬起一抹魅笑,他有意无意地往右后方看去。
只见一抹黑影静静地站立著,而后就消失了踪影。
“我的心肠真好啊……”三师兄想不赞叹自己都不行。
七少简直气炸了!只能维持贴在墙上的姿势用力地抗议著:“你好?好在哪里?你根本是个妖孽、魔鬼!快解开我的穴——”
三师兄长指补上一记,封了他的哑穴。呵呵笑,走进房内合上门,不再理会屋外那尊只能用眼睛瞪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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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啊,大婶!”
将明儿个要用的东西准备好,容湛语向煮饭的大婶道谢。这几日也都麻烦人家把厨房让给她胡弄了。
送走了大婶,她伸伸懒腰,准备回房睡个好觉。
那个三师兄,说这儿地大人又少,他也事先知会过了,只要她别做些引人侧目之事,是不会有人询问她来由的。事实上也是,那个跟她同个房的姑娘,不知是不喜欢说话还是怎地,也从来没多问过她些什么;不过,那个姑娘虽寡言,但人还是挺不错的,知道她怕黑,每晚都会留一盏烛光……厨房的大婶也是好热情地帮她忙,也就是因为这里环境如此,尉迟昭的性子才会这么温善吧……
她槌槌肩膀,突然感觉有人在看著自己,她转首抬起眸。
一道修长的身影伫立在树旁,隐在月色之下,风一起,落叶四散在他周遭,看起来飘缈……也遥远。
她瞧不到他隐蔽在阴影中的上身,只略略看清他头上戴著笠帽,心头一跳,她知道那是谁,更知他为何又遮住了自己。
噗通!噗通!
她合上眼,在心里数著拍子,慢慢地、缓缓地,让自己的呼吸沉淀到最最平静的地方,再睁开,她一步步坚定地走到他面前。
“你这又何苦?”在他们相隔约十步远的距离时,他微哑地开口了。
轻和低柔的嗓音顺著气流包覆住了她,仅仅只是短短几个字,却带给她一阵战栗。
一开始,她喜欢听他说话,是因为那副好嗓子醉人;但现在,她仍是喜欢听他说话,因为那副嗓子是属於他的。
纵使她离开他这么多个月,她的思念却只有加深,没有减少。
轻轻地抚著躁动的胸前,微微扬起唇瓣,她晶亮的眼睛也像是在笑。
“我不觉得苦啊。”拉了拉自己身上的宽布衣,她的表情是装不来的愉悦。
“我早该知道。”他的语调更低了。“因为那个香味……和分舵里燃的那种薰香是同样的……”他不是分不出来,只是不愿去分……
他又陷入到自己设限的泥淖之中,重复、重复,然后继续欺骗自己。
“尉迟昭……”被他略显痛苦的语气所影响,她上前一步。
他退出树影的遮掩,跟她拉离,不让她接近。
“你这是何苦?”他握著拳,一向极淡的情绪被她震荡起了汹涌。看著她卸下了美丽的装扮,为了他而情愿放弃大小姐的姿态,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不值得……不值得的,你为什么不懂?”想到她默默为他做的每一件事,他心疼,更心怜,他只是个有残疾的平凡男子,何幸得她如此青睐?
她凝视著他,穿过那被反白成银色的面纱,好深好深。
“值得的。”她轻声地说著:“只要你肯听我说,不要逃走,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身体热起来,她抿了抿唇,感觉心脏就要跳出胸腔——
“尉迟昭,其实我——”
“不要说。”他很快地出声制止,在所有可能之前先毁灭一切妄想。他的理智和感情在挣扎,撕扯著他不能再沉静的思潮。“别说。你……你回去吧,离开这里,不要再来找我……我……我……”简单的话语,他却说得破碎。
望著她伤心的神情,他说不出口。
他们不配,不配啊!
她总有一天会瞧见他的样子,难道非要等她嫌恶他无法见人的容貌才能休止吗?到了那时,所造成的伤害,他们两个都不能承受,他怎能为一己之私,留她在身边?
他怎么能?
像是被紧紧地掐住了脖子,窒息感让他不能思考,他突然气恼自己冲动地来找她,转过身,他跨出了步伐。
他应该走,走离她,走离她能看到的地方,走得远远的,或许,她就可以懂,懂他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
“你又要逃避吗?”她清脆的娇女敕嗓音从身后传来,拉住了他又欲远离的身形。在风扬起的刹那,只听她更放大声音地问著他:“你宁愿逃避,也不肯回过头来让我喜欢你吗?”
身旁的气流旋飞不止,尉迟昭整个人僵住了。
瞅著他的背影,她的语音在抖:“我为了不要想起你,努力练武、努力习文,再无聊就缠著厨娘要她教我煮菜,我每天每天都好忙好忙的,我做好多事,让自己没有空想念,可是,我还是控制不了啊!”眼泪不小心掉下来,她赶紧擦去。“不管我有多累,闭上眼睛睡觉前,一定都是会先看到你,想你在做什么事,想你是想著我还是忘了我……我没办法、没办法呀!”
他不动、不语。她的话刺疼了他、拧痛了他,在他最心底的角落,淌下斑驳的血液。
她什么也不想,只求他能了解,更深深切切,“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给我点信心,也给你自己一点,相信我……相信我说的话,我会证明给你看,只要你别一直背对著我、避著我……不要管其他人,不要其它理由,只要看著我就好……”
她的声音由远而近,停在他身旁,轻扯著他的衣袖。“尉迟昭……我……我没办法……就是只想著你……”她的面颊像是要烧起来了,烙铁般地红,印烫在他胸腔里。
尉迟昭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他始终无语,脚步再也跨不出去。他告诉自己,只要离开,那么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但是——
脑海中浮现孤单的小小身影,那是两人数月前分手的记忆。
他知道她会哭,他知道她有多难受,可是他却仍残忍地留下她一人,连一句话都没有……
因为,他若是一开口,即使情感细如纤丝,也还是藏不住……
他所做的,是他认为最好的方式,但她,如今为什么又出现在他面前,为什么又……哭了呢?
他错了吗?这不是为她好吗?
懊怎么做,他真的不晓得,他原以为一生就是这样过了,可是却多了个人占住了他的思绪。他回得去吗?他还能做回以前那个无欲无求的尉迟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