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寒上前几步,在一旁站定,微笑看着。殷然牵着孩子们坐到沙发上,然后转身到冰箱里端出两小块巧克力蛋糕和两小杯浓郁的牛女乃,放置在几上。不管什么时候,她的办公室里都准备着孩子们喜欢的食物。
艾伦敲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温度适中的开水。
阎寒道谢接过,从裤袋里拿出一小瓶药片。他拧开瓶盖,倒出三粒药片,连同手中的开水一同递到她手中。他的双手仍缠绕着纱布,是她早上亲手为他包扎的。
“到时间吃药了。”
殷然注视着他的动作,思绪有片刻的短路。这就是他来公司找她的原因吗?
“然儿?”他轻唤,不解地凝视她发呆的表情。
殷然回过神,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表示道谢。
孩子们乖巧地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甜品一边喝着牛女乃,那长长的睫毛不时眨动着,煞是好看。
阎寒环顾四周,观察起她的办公室来。一百八十度角的落地格子窗,将塞纳河的风光揽入室内。典雅而明朗的摆设,让人赏心悦目。但他欣赏的目光突然被几上的两大束名贵的鲜花牵绊住,转为沉凝,深眸不经意眯了起来。
他知道,她身边不乏追求者,而且几乎都是名流精英。她干练、灵动、得体,是个十分成功的职业女性,与她交手的只有男人中的精英,最出色的绅士。而昨晚到访的罗斯,只是其中一个。
无论是家庭还是事业,她都得心应手、随时都能够掌握局面。这样一个高品质的女子,即使手上戴着结婚戒指,也阻挡不了蜂拥而至的追求者。更何况大家都坚信,她是个单亲妈妈。
殷然吃完药,发现阎寒站立不动,浓眉紧锁地盯着几上的高束鲜花。那一刻,她没有心虚,也没有解释。
生病那段时间,她特意交代艾伦,不要把消息泄露出去,以出差为由,躲过众人的探访。不料,人刚到公司,就接二连三地收到包装得精致高档的鲜花。
阎寒正要上前,裤腿却被某样东西牵扯住。他愕然低首,看见筠筠光着一只小脚站在他腿旁,一只小手拽住他的长裤,一只小手高高举起,拿着一只红鞋子。
“Papa,鞋子坏了。”
阎寒蹲,接过她小手里的红鞋子。这红鞋子,是他送给殷然的其中一双。四年来,他一直好好保管着属于她的一切物品。即使过了四年,小鞋子依然完好如初,款式别致,质料一流,流行至今。这是他送给孩子们的第一份礼物。
阎寒仔细地检查着手中的红鞋子,发现鞋边的线头月兑落了,上面还有几个细浅奇怪的齿印。
“是小狈狗咬的,在公园的时候。”筠筠解释,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阎寒伸手抱起女儿,用怀抱安抚闷闷不乐的小人儿,“别担心,Papa会把它补好的。”
得到保证,宛如小苦瓜的脸蛋绽成了花儿,阎寒笑,抱着眉开眼笑的女儿站起身,发现殷然已经立在身侧。
“来,妈妈抱。”她露出温柔的笑靥。
筠筠伸出小手,去迎接她的怀抱。
“累了吧?”她抱着筠筠,走向沙发。
孩子们点头。
“你们先睡一会儿,然后妈妈带你们回家,嗯?”她温柔笑道,牵着孩子们走向办公室的套房。
一会,她走出来,轻巧地关上房门。
阎寒顺着她的动作转过身。
“我有些问题要问你。”殷然走到他面前,微扬起脸。
阎寒点头,沉默以待。
“雅法是谁?”她笔直地望着他,不允许他回避。
阎寒知道,她有权力知道任何事情。
“雅法是极端分子的领袖,他一直想推翻教皇,称霸圣城。为了得到高科技含量的武器,他策划了七年前那起恐怖活动。”
殷然眼中浮现担忧,“他之后有找过你吗?”
“没有。”薄唇微微上扬,因为她的焦虑而欣喜。
殷然明显松了口气,随后又问:“‘枫情’里真的藏有武器蓝图?”
阎寒望着她,犹豫了一会,才困难说道:“临终前,爸爸他亲口告诉我,水晶瓶底藏着读取蓝图数据的视网膜……援救活动失败后……”他的声音苦涩起来,“我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却没想到找错人了。”
“如果找不到呢?”她静静反问。
“我会一直找下去。”
“为什么?”
“爸爸临终前托付我,希望我能保护你们姐妹的安全。我答应过他。”
殷然深吸了口气,“同时,你还在寻找凶手。”是肯定句,不是疑问。
阎寒点头。
“你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吗?”她淡然的声音有了起伏,“你既不是警察又不是特工更不是杀手,还孤身一人去找凶手?第一次见你是这样,最后一次还是这样。”
她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阎寒有些无措地望着她。
“你什么都不和我说,隐瞒了这么多事?我是你的妻子,还是当事人,我有权知道所有的事。”她几乎是吼出声。因为隔音效果很好,她并不担心卧室的孩子们会听到。
阎寒愣了愣,终于明白过来。她的愤怒和悲伤,一部分是因为父母的死亡,一部分是因为他的隐瞒和孤身冒险。
突然,她神情一转,愤怒的情绪化为忧伤,坐在座位上,侧过头去,撑起右手用手背轻贴唇鼻,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
对当时的他来说,每个人都是LZ的工作人员或家属,每个人都是一条生命,每个人都是陌生人……他只是救了一些和她毫不相干的人,没有救她至亲至爱的父母。就因为这样,她就判他死刑吗?
“那是意外,我不怪你。”一滴眼泪,顺着优美的脸颊滑落下来,“但是我讨厌你隐瞒我。”她伸手用力拭去泪水。
短短时日,就化解了对他的埋怨。爱他是一个原因,他的为人品性也是一个原因。
阎寒的心一紧,很痛。
“对不起……”他在她的身边跪了下来,握着她冰冷的手,把她圈进臂弯里。
她在他怀中微微挣扎,却挣扎不开。
沉默半晌后,她收起泪意,冷静下来,“你决定要拍‘感觉6’的广告?”
她以为“第六感”的广告角逐已告一段落,而代言人也会改作他人。谁知格希早有准备,设计出一款译名为“感觉6”的男性香水,用来替代“第六感”。在人们眼中,“第六感”和“感觉6”只是译名不同而已。
虽然“感觉6”不是“第六感”,但它同样是格希又一经典创作,品位不亚于“第六感”。唯一不同,“第六感”永远是独一无二的。
香水换了,广告创意人却还是她,香水代言人也还是他。但是,她不希望是他。不想他抛头露面、不想他暴露身份、不想他委曲求全、不想他和女模特演绎爱情故事……这里面有太多的不想。
阎寒听出她话中的僵硬。他迷惑地看着她,但温柔的神情没变,“是的。”
“为什么?”心有着小小的失望。
“因为我答应过外公。”
“即使会暴露身份,也在所不惜?”这一声低语,不是讽刺,不是失望,而是一种苦涩的感慨。
阎寒顿时了解她话中的含义,深眸中掠过一丝歉意,“我不能食言。”
“我明白。”四年前她就明白,一旦他承诺,就会义无反顾地履行到底。
阎寒小心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你不高兴?”
殷然将脸埋入他怀中,不让他看,“如果我说我不想你拍广告呢?”
阎寒微微叹息:“然儿,我不能……”
“我知道。”殷然轻轻打断他的无奈,还是不看他,“我只是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