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恩缓缓自文件中抬起头来直视对方。
“难道你没有想过,你告诉我这一切,只会加速罗曼的死亡?”他开了口,森冷与愤怒并存的气息,从未有过。
罗曼没有惊慌,嘴边再次出现了那种奇特而又轻微的苦笑,“我刚才说过,如果你不能成为库可拉的生存理由,你只有帮我挽救罗曼,不能让她成功。”
“凭什么?”派恩的面容淡漠而优雅,眼中冷静的光芒令人畏惧。
罗曼叹息,他身边的中年妇女出声了。
“我叫宁静,是曲老先生安排在罗曼小姐身边的心理医生,从她十岁开始一直到十八岁,我都陪伴在她身边。她有自虐倾向,会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行为,特别是在她受到刺激的时候。经过长时间的治疗,这种情况逐渐好转,她去了哈佛之后,一直表现得很正常。”
派恩一阵心惊,想起她站在风雪中一动不动的样子,他的心在抽搐着,袭来阵阵剧痛,“她的病状复发了?”
宁静脸色凝重,“这正是我们所担心的。她的病状不但复发了,而且变得更加严重,我们甚至怀疑她已经有了自杀倾向。”
“不可能!”派恩马上否认,脸色却死灰般惨白。
“曲老先生去世那年,也就是小姐十八岁,我担心她想不开,通过催眠来了解她的内心世界,结果发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秘密。”
派恩几乎无法呼吸,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什么秘密?”
“她活着只为了两个目的:第一个是让罗曼从商界消失,第二个是找到第二颗‘上帝之泪’设计出第二条‘心光’给母亲。不过,当时我们并不担心,因为要击垮罗曼不容易,要找到‘上帝之泪’更是不可能,即使花上她一辈子的时间也不一定能完成。”
罗曼叹气,“谁知道,她竟然用了五年的时间就将罗曼逼上绝境。这段时间,缅甸魔谷传来消息,世上还存在着第二颗‘上帝之泪’。”他晦涩地望着惊疑不定的男人,沉重地说着,“现在你明白了吗?如果你不能为她找到第三个生存的理由,你只有帮我挽救罗曼。”
消化完所有事实,派恩难以置信地站起身,他把手插进裤袋里走到窗边,因为夜色,他的面孔因而显得阴暗。
“她爱我,她一定会为了我生存下去。”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他试图说服别人,也说服自己。
“我不否认她爱你。”宁静温和地道,“但在她得知你其中一个身份后,她对你们之间的爱开始缺乏安全感。有女子选择在自己最美丽的时候死去,我们不排除小姐有可能选择在你还爱她的时候自杀。”
派恩赫然转身,蓝眸闪过惊骇和恐惧,“不——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宁静正要开口,手机却突然响了。
“索博尔先生,曲小姐不见了。”是医院打来的电话。
“什么?!”派恩惊吼,几乎要握碎手中的电话,“没有人看着她吗?”他咆哮,像是失去伴侣的公狼,沉稳和威严瞬间荡然无存,仅剩烦躁和惊惶。
“真的很抱歉!”对方慌忙道歉,又急急告知,“不过她有留言,她叫您放心,她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啪!”电话落地,碎成一片,高大的身影已经冲向门口。
“等等!”宁静及时拦住他,“你先别急,我们已经派人保护她,她现在很安全。不信你听。”她快速拨通一个电话。
派恩惊疑接过,一会后,他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
“你早就预料到她会偷偷离开医院。”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宁静苦笑,“我在她身边八年,一直研究她的心理行为。不过很遗憾,没能治愈她的病。”
“是我不好,让她受刺激。”派恩颓然地抹了把脸,无力地倒在沙发上。
“你的回答是什么?”两人屏息静候。
好久,他缓缓抬头,视线落至文件上的照片上,眼中忽然涌现出痛苦与茫然的神情……他一定会拥有她的,他一定要得到她的整个灵魂,一定要……看到她快乐地为他活着。
第8章(2)
雪花纷飞,一抹黑影坐在窗前凝望雪的姿态,面前摆着一瓶红酒和一个斟了半分满的水晶杯。
黑色的衣裳长发、白色的雪和肌肤、红色的唇瓣酒液,三种极端的颜色渲染出一种厚重而飘忽的存在。
一个气质稳重、举止矫健的中年男人走上前。
“小姐。”他喊道,声音很轻,似乎害怕惊扰到她。
“事情怎样?”她静坐不动,保持凝望的姿态。
“Savior拒绝了我们的请求,收购罗曼有限电视资产的计划已经失败。”
平静的黑眸闪过一丝严厉的光泽,“为什么会失败?”
迸亘犹豫着,知道事情隐瞒不了,他硬着头皮告知:“有大笔资金进入罗曼。”
苍白的脸略微惊诧,她只是静养了几天,事情就有了变数。
“是谁?”
“索博尔银行。Savior公开接受罗曼集团聘用的当天,罗曼的股价便暴涨了50%。许多银行争着和罗曼合作,连索博尔银行也加入其中,并且成为罗曼的大股东。现在罗曼有了‘不败神话’Savior和点石成金的投资大师索博尔,我们的胜算几乎是零。”
她震惊不已,握紧拳头,闭上双眼。
以她与索博尔金融集团的交情,竟然阻止不了这种事情发生。如果她有耐心,三年后坐上索博尔金融集团的CEO位置,就可以撤出索博尔之前在罗曼的所有资金。可惜,她已经没有耐性等下去。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留下指甲的印痕,感觉不到疼痛,心却在抽搐着。
“古亘,你真的认为我会输吗?”她拿起长颈酒瓶,轻轻放手。
“砰!”
一声巨响,血红色的葡萄酒飞溅出来,尖利的玻璃撕破轻薄的丝绒拖鞋,割伤了她脚上纤细的皮肤。鲜血,一滴一滴地淌落,浸透了她脚下的羊毛地毯。
“小姐!”古亘脸色大变,急忙拉她远离玻璃碎片,“快来人啊!小姐受伤了!”
避家和几个仆人急急赶来,为她包扎伤口,清扫地上的狼藉。
“小姐,你总是这样伤害自己,叫我怎样向已故的老太爷交代?”古亘痛心又无奈地说道。
闭目轻笑之后,长睫不经意地轻颤,妩媚中有一抹不容人轻忽的锐气直刺人心。
“放心,罗曼一日不倒,我就不会死。”她的神色渐渐恢复了平静,有一种与声音中流露出来的冷漠极不协调的忧郁。
他,正在焦急地寻找着她吗……
迸亘的内心惶恐不已。五年来担惊受怕,左右为难,不帮不是,帮也不是。现在罗曼有了“不败神话”,事实上,他窃喜的成分居多。
缓过气,她站起身,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仰一仰脸,沉默。肩头垂落而下是一片深沉的黑色,长长的、重重的直发。
良久之后,她微启红唇,声音平淡如水:“三天后的谈判,我要亲自去会‘不败神话’。”
终究,要对上了!
一辆房车从布鲁克林出发,驶过曼哈顿大桥,进入百老汇大街。
临近罗曼公司的办公大楼,医生打开医药箱,取出一小瓶药水,抽到一根针筒里。他的动作十分谨慎,严格控制药水的分量。
曲线抬起手腕,静静看着针筒里的药水注入体内。
这是冷静剂,与使人浑然无力的镇静剂不同,它不但能让人头脑冷静,而且能保持思维清晰。但它的副作用和镇静剂一样,容易使人上瘾,量多使人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