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走了吗?丢下她一个人孤独、可怜又可悲地躺在这苍凉的病房里?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眶中流下来。
她的嘴巴好渴,好像喝水,张开口,却想到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没人可叫,又一波泪水从眼角滑落,带来一阵凉意。
“水……”明知说了也无用,她依然不由自主的轻吐出渴望,试着移动手脚,可才一使力,月复腰处立刻传来一阵刺骨的剧痛,令她遏制不住的声吟出声。
“筱妤?”
萧奇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上方,令夏筱妤睁开被泪水模糊的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没走?他还在?
“你想要什么?是不是伤口很痛?如果你真的受不了,我去叫护士过来加止痛剂。”他伸手轻柔的碰触着她的脸,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温柔的问。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疑是一场梦。但如果真是梦,他不应该这么温柔憔悴才对。虽然他下巴的胡子已经刮除,头发也没那么乱了,但眼下的黑影却没有不见,反倒更加深重,还有他眼中的自责与歉疚也一样。
她该开口叫他滚,叫他离她远一点,她不需要他的虚情假意地,但——
“谁……”
“什么?”他将耳朵贴近她,她才知道自己的声音不比蚊子的声音大。
“水。”她稍微大声了点,干渴的喉咙顿时更加不适与疼痛。
“你要水是不是?”
夏筱妤点头。
“你现在不能吃任何东西,连水也不能喝,我用沾湿的棉花棒帮你擦嘴唇好不好?”萧奇柔声解说,然后拿起一旁的水杯和棉花棒,小心翼翼的替她干渴的唇瓣润湿,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做着同样的动作。
直到她微侧了下脸,示意他够了为止,他才停下来。
“还要什么吗?”他柔声再问。
她摇头,闭上了眼睛。
其实她很想叫他走,因为看见他,听见他都会让她心痛,但是他若真的走了,她无法欺骗自己,她只会更心痛难受。
况且,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现在的她的确需要有个人在身边照顾着,就让她再向他的妻子借他几天吧,只要几天就好,真的。
理智、道德与良知,在对上虚弱、情感与借口之后,顿时兵败如山倒。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并不是一个好时机,但是请你听我说。”萧奇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异常清晰与坚定。
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张开嘴巴来阻止他,他已接着说了。
“两年前,一声诊断出我妈患了第一期子宫颈癌,她却因为和我赌气而不愿接受治疗。为了让她点头进手术房开刀,我妥协的娶了她所中意的媳妇人选,也就是我现在的老婆漫琳。”
所以他是被逼的?即使如此,他已经结婚有老婆毕竟是事实。
“漫琳是个好女孩,但是我只把她当妹妹,从未爱过她,也没有碰过她。”
第8章(2)
夏筱妤翛然瞠大双眼,眼底写着难以置信。
“说出来也许你不相信,但这就是事实。一开始我就和她坦承我不爱她,和她结婚完全是为了让我妈答应手术,甚至在我妈手术成功后,我还直接从家里搬到外面住。”
“她是个好女人,并没有因此而怨恨我,反而还帮我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妈。我很感谢她,但是感谢不是爱。我曾经明白的跟她这么说够,她说她知道,还说如果哪一天我终于遇见一个让我想结婚的对象,只要我开口,她会无条件地和我签字离婚。”
一个女人愿意为一个男人做这么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爱,他老婆一定很爱他。
“我知道自己这么做很自私、很卑鄙,也很无耻。”他停了一下,看着她略带谴责的复杂眼神,继续往下说:“但我妈的病需要长期追踪、有人看顾,而我妈又是这么喜欢她,再加上她也不介意陪在我妈身边,而且‘已婚’这个身份偶尔也能让我省去不少麻烦,所以这个有名无实的婚姻就这么一直悬在那里,没去处理。”
“和你重逢后,其实我不是没想过跟你坦诚这件事,但是想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因为就要离婚了。可是我没想到所有事情会这么凑巧的接二连三发生。
漫琳离婚的父亲在半个月前突然车祸身亡,虽然父母离婚后,她和父亲极少见面,但是心情难免受到影响,我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时间点上对她雪上加霜,便想缓些时候再对她说,结果又发生了昨晚的事。”
夏筱妤安安静静、一动也没动地听着,毫无反应。事实上,一来她不知该作何反应,二来即使看清楚一切,她此刻的状况也没办法让她开口发表什么高论。直到他突然将他的户口簿拿到她面前,翻给她看。
配偶栏竟然是空白的!
“我离婚了。”他说。
“你——咳……”她震惊地睁大双眼,开口说了个你字,疼痛干涩的喉咙顿时传来瘙痒感,引发一阵轻咳。
咳嗽的动作震动了全身,也扯痛了伤口,让她遏制不住的握紧拳头,痛得怞气不已。
“筱妤。”萧奇既懊恼、担心,又心疼的轻轻触碰着她,双眸凝望着她,恨不得能替她承受一切疼痛。
夏筱妤紧闭着眼睛,一次又一次轻浅地深呼吸着,以抵御那难忍的疼痛。好半响之后,才有办法再度睁开眼睛看着他。
离婚了?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在跟她开玩笑?如果是开玩笑,那么刚刚他拿在手上的户口簿,是她眼花看错了吗?还是那本户口簿是造假的?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强忍手术后不适的脸上露出了不确定的表情。
“先闭上眼休息,等身体的情况转好之后,不管你想说什么,想问什么,我都会听,会回答你所有的问题。所以你现在只要好好地休息,什么都别想。”他温柔得对她说。
夏筱妤实在很想跟他说,如果真要她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的话,他刚才就不应该跟她说这么多,扰乱她的思绪。
然而,当她再也抵挡不住不适与疲惫感而闭上眼睛休息时,她这才明白为何他会在她手术后的第一时间,不理会她身体上的疼痛而坚持把整件事情原委告诉她。
因为昨晚她闭着眼睛躺了一整晚,翻来覆去连一分钟都睡不着,而现在感受着浑身的不适,她却一会儿便沉沉睡着,完全不省人事。
接下来的两天,萧奇始终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她,喂她吃药,帮她拍痰,帮她擦拭身体,什么该做不该做的他全做尽了,就像是丈夫在照顾生病开刀的老婆一样。
第二天晚上,她终于排气可以进食后,他小心翼翼按照医生的指示喂食给她,从流质、半流质到可以吃普通饮食,他都不让她动手,总是一口一口地喂她吃。
她在医院住了一星期,只有公司同事前来探病,身边有人陪她时,他才会离开。
这期间,他都用电话联系工作上的事,非到不得已就让人直接过来,在病房里洽公,然后还介绍她是他的未婚妻。
而她,在面对他这一连串以行动证明他的真心之际,所有的怒气与不谅解也随之化为无形。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得搞清楚才行。
例如,他的前妻对离婚都没有什么条件或怨恨吗?
又例如,萧妈妈呢?失去一个她如此疼爱的喜欢的媳妇,她都没有意见吗?
还有,萧妈妈是否知道破坏他儿子婚姻的第三者就是她,对此事又是作何感想与反应呢?
虽然他已离婚恢复单身,虽然他对她的感情也是真心的,虽然他们真的是两情相悦,但问题却不是在纸上签名盖章,注册离婚结婚这么简单,问题真的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