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能接受。
他觉得自己很不幸,竟得娶一个娇蛮的妻子。但想了想又觉得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因为邵家小姐年纪还小,要导正她刁蛮的性子仍大有可行之处。
所以,他开始纠正她的任性与骄纵。
“不许任性。”
“不许耍脾气。”
“不能没大没小的直呼兄长的名讳。”
“不可以挑食,只吃这个不吃那个。”
“不能没有礼貌。”
“长辈在说话时,不可插嘴。”
他管很多,但出乎意料之外的,她虽有些小闹脾气,嘟着嘴露出倔强的表情外,却没有真正的拂逆过他的管东管西,令邵家堡所有的人见了无不啧啧称奇,直呼真是一物克一物。
其实平心而论,她从小身子便差,再加上集三千宠爱于一身,没有养成动不动就无理取闹、为难服饰她的下人,已经算很好了,尤其她还得长期喝苦口良药。
渐渐地,冷青龙对她的不满与挑剔化为无形,取而代之的事淡淡的不舍与疼惜。不舍她日日三餐与苦药为伍,疼惜她这辈子都得被心疾拖着,无一日能畅快淋漓的随喜怒哀乐放纵自己。
心,软了下来。
“冷公子。”
他从炼丹炉前抬起头来,看见随侍在蝶儿身边的丫鬟小翠站在门口。
“什么事?”他问。
“小姐要奴婢来请您过去。”
“有什么事吗?”
“小姐没说。”
“我知道了。”
将丹炉交给小厮看顾,冷青龙来到蝶儿的厢房外,让小翠通报一声,才推门而入。
接连两个月一日三餐不中断的配合着食补与汤药的调理,蝶儿的气力和精神都好了许多,已可下床。
一见他出现,蝶儿立时朝他咧嘴一笑。眉目如画的她,笑起来清甜稚气,可爱得不可思议。
冷青龙有一瞬间的慌神,随即立刻回神,装作无事。
“你找我?”他问,
蝶儿用力的点头,跳跃似的跑到他面前,将握在手中的东西递给他。
“这个给你。”
“走路好好走,不要跳来跳去的。”他先斥责,然后才低头看着她伸出来的手问:“什么东西?”
蝶儿将手打开,只见一条做工精细的金链子出现在她手上,链子上坠着一块一面雕刻着寿字,一面雕刻着福字,巧夺天工的镂空白玉坠,一看就知其含意,有寿有福。
这玉坠光凭做工就价值不菲,但更重要的却是它所代表的含意,这应该是她的家人特地做来给她戴的吧?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他问。
“定情物。”蝶儿理所当然的回答。
这是从五哥那里听来的,他说有婚约的男女通常都会拥有对方身上的一件东西,所以她才想将这从小配戴在身上的“金福寿”送给他,虽然她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
冷青龙微怔了一下,表情有丝怪异,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收或不收。
他沉默了一下,问她,“这是你的?”
蝶儿认真的点点头,“这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堡主伯伯送给我的,娘说只要带着它,我就有金有福又有寿了,所以我叫它‘金福寿’。”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不应该随便拿来送给其他人。”
“但你不是其他人呀!娘说等我长大就可以和你成亲,你会是我的夫婿。”她很认真的说。
冷青龙有些无言。
见他没动静,蝶儿直接把“金福寿”塞进他手里,然后手一伸,跟他说:“换你了。”
“换我什么?”他茫然不解。
“你也要给我一个定情物呀。”
“我没设么东西可以给你。”事实上他觉得定情物这种东西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师父既已点头替他允了这门亲事,他便一定会与她完婚,他向来信守承诺,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你有青龙玉佩不是吗?”
他轻蹙了下眉头。“那玉佩不能给你。”
“为什么?我都把我的’金福寿‘给你了,为什么你的玉佩不能给我?”她有些生气又有些不解。
他要怎么告诉她,那玉佩关系到被他遗忘的身世,他得靠它解开身世之谜,当然不能将玉佩交给她,况且就算说了,她真的就能体谅他的难处吗?
“那……这还你。”想了一下,他将她塞给他的东西还到她手上。“这样就用不着交换了。”
瞪着手上被他退回来的“金福寿”,蝶儿一时之间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这样就用不着交换了。
这句话她懂,但是随之而来的那股郁抑之气,却让她闷得像是快要喘不过气来,她觉得很难受,觉得一定要做点什么才行,于是她抓起他的手,用力的咬了下去。
剧痛让冷青龙蹙紧眉头,但他却没有出声,反倒是待在一旁的小翠遏制不住的惊叫,“小姐!”
这声惊叫,将走廊上正想来探视女儿的三堡主夫人吓得以最快的速度,提着裙摆瞬间冲进房里。
“蝶儿!”她的惊慌在目击房里的一切后整个呆滞住。
怔楞半晌,她眨了眨眼才猛然回神的跑上前去阻止这令人惊愕不解的一幕。
冷青龙的手掌早已被咬得血流如柱。
没时间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斥责咬人的女儿,她先命小翠区取草药来,帮冷青龙止血、包扎伤口后,她才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蝶儿闷着不说话,冷青龙倒是说了一句:“是我的错。”然后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拿出青龙玉佩,走到低着头不说话的蝶儿面前,将玉佩放入她手中,同时取走她仍握在手中的“金福寿”。
她抬头看他。
“对不起。”他说。
她嘴巴一扁,瞬间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第3章(1)
“呜呜呜……”
梦到小时候被他拒绝的事,蝶儿在梦里哭泣着,流淌的泪水在穿堂而过的夜风吹拂下,留下一道冰凉。
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照亮大地。
斜阳从窗户细缝洒入,带来一室明亮。
床上的人而在床慢的遮掩下,未被朝阳扰醒,却让楼下愈见热闹的吆喝声、交谈声、桌椅碰撞的声响吵醒,她眼睫轻颤了两下,缓慢的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罢醒过来,恍惚间竟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帘幕低垂,光景暗淡,温暖而舒适,但眼前陌生的一切却不是她的寝房……
突然间想起了一切,想起她已离家半年,现在正投宿在一间客栈里。
她邵蝶儿,现年十八岁。
时光匆匆,转眼已过了八年。
自从九岁与冷青龙订亲,在十岁分离后,她便一直等待及笄之年的到来,等待他会应约前来迎娶她,没料到这一等竟成了无止境的等待。
她十五岁及笄的那年,他没有出现,也没有捎来任何信件。
十六岁那年没有。十七岁那年也没有。而今她都十八岁了,他却依然音信全无。爹、娘、堡主伯伯、伯母、二伯、二伯母、四叔、四叔母和十位哥哥们全都好生气,还有人说等他被他们捉到,非将他挫骨扬灰不可,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模样。
可是她却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毁约,相信他一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所以才不克前来。
她更是为他找了好多借口——
“也许他正在医治某位身染重病的病患,离开不得。”她说。
“那他也可以捎封信来呀。”大哥怒气冲冲。
“也许那名病患不让他与外界联系,囚禁了他。”她再说。
“若真这样,这几年在江湖上就不会有医圣之徒仁心仁术的传闻,见鬼的仁心仁术!”二哥的火气比大哥还大。
“也许……”
“蝶儿,你不要再替他找借口了,那家伙敢这样欺负你,摆明市瞧不起咱们邵家堡,他就不要被我们逮到,否则非砍他十刀八刀不可。”五哥咬牙切齿,一脸狠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