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脸哀伤憔悴的看着他。
“走,跟我到外头吃点东西,补充一力,让自己看起来有精神一点,以免待会儿你妈妈张开眼睛时,看到你现在这个模样为你担心。”他柔声劝诱着。
邢辰宁犹豫的看着他,而他则果决的立刻将她从椅子上扶起。
“严熇……”
“嘘,有话我们到外头再讲。”他不让她有开口的机会,立即将她带出加护病房。
严母一见儿子成功的将邢辰宁带出来,脸上终于露出这十几个小时来的第一抹微笑,安心的。
“去吃点东西,辰宁。”她柔声的握住她的手,“你妈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你妈妈好吗?”
邢辰宁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
严母跨前一步,拥抱了她一下,然后走到护理站询问一些问题。
严熇则扶撑着几乎没有一丝力气的邢辰宁,走到可以看见邢母的玻璃窗前坐下,将阿美替严母及她准备的食物摊开来,然后一一挑出不伤胃的食物夹给她吃。
“来,把它们全部吃完。”他将碗筷递给她。
接过碗筷,看着碗内的食物,邢辰宁强迫自己伸手夹来吃,告诉自己严熇说得对,妈妈醒来之后一定不希望看到她虚弱无力的样子,所以即使她一点食欲都没有,也要强迫自己多少吃一些补充体力。
可是她的情绪就是完全不受控制,第一口食物才送到嘴边,眼泪便哗啦啦的掉落下来。
“呜……”她边吃,边呜咽哭泣。
“别哭。”严熇心疼的将她拥进怀中,安抚道:“你妈妈会没事的,她一定会没事的,你别哭,别哭。”
手中的筷子掉落到地板,她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将泪流不止的脸颊埋入他怀中。
“我好怕严熵,如果妈妈她……如果她……”说着,她哽咽的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让他觉得既心疼又心痛,他只能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六神无主的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能止住她的泪水、悲伤与害怕。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帮助她?
谁能告诉他?
“先吃东西,别哭了好吗?你忘了你妈妈还在病床上等你回到她身边吗?说不定等你吃完回到病房,你妈妈就醒过来了,所以别哭,快点把东西吃了好吗?”他亲吻着她的额头柔声的说,然后重新拿了一双免洗筷给她。
她泪流满面的看了他半晌,点了点头,再次强迫自己张开嘴巴,一口一口的将碗里的食物吃进肚子,即使她根本就食之无味。
见她终于将食物吞进肚子,他露出欣慰的神情。
他抬起头看着玻璃窗内的动静,怎知竟见一名刚进去的护士小姐神色慌乱的冲出病房,瞬间消失在他眼前。
他立刻从座位上跳站起来。
“严熇?”邢辰宁神情茫然的望着他。
“你妈妈好象醒了。”
但是以那名护士小姐的模样看来,情况恐怕并不乐观。
闻言,邢辰宁立刻丢下手中的碗筷,飞也似的冲向加护病房,严熇和严母赶紧一前一后的拦住她。
透过玻璃,他们看见一批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进入邢母的那间病房。
进入病房后,他们马上进行一连串急救措施。
时间像一条可以勒人窒息的绳子,一秒一秒的加重力道,使人喘不过气来。
终于,不停对邢母进行急救的医生停下所有动作,他抬起头,以非常抱歉的神情看向他们,摇了摇头。
邢辰宁身体顿时一软,身旁的严熇连忙将她抱住。
“辰宁……”他沙哑的开口,视线也被泪水模糊了。
“不要……我不要……妈--”她喃喃地摇头,蓦然声嘶力竭的放声大叫,“妈--妈--”
严熇紧紧将她抱住,使劲的拥住尖叫哭泣的她。
严母在一旁掩面轻泣。
邢母,去世了……
第八章
短短不到二十四小时,邢辰宁的世界就崩溃了。
先是严熇对她的责难,他不仅否决她这些年的感情付出,还将她视为他追求幸福的阻碍,接下来是父母出车祸,两人先后过世。
这个世界上她最在乎的就这三个人,可这三个人却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这一切就像一场恶梦,但是它却真实存在着,即使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上个一百次,当她醒来,这一切仍旧不会有所改变。
事实就是事实,它不会因为逃避而有所改变,所以邢辰宁再痛苦、再伤心,仍咬牙挺了过来。
案母丧事办好后,紧接要处理的是受害家属的赔偿问题。
“我爸已和对方谈好条件,对方愿意以两百万元达成和解。”严熇告诉她。
自从母亲过世之后,他便一直小心翼翼的跟随在她身旁,以防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幸好她虽然伤心,但理智仍在。
“我想到对方家看看,严熇。”邢辰宁开口。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对方家里看看,不过从她遭丧亲剧变开始,他就习惯对她有求必应,不管多么小或困难的要求,他都会帮她做到。
“好,我带你去。”他点头,然后驱车带她来到受害者居住的地方。
那是一间年老失修的旧矮房,潮湿、拥挤、骯脏。屋前堆放了一堆可以卖钱的回收物,诸如宝特瓶、铝罐、废纸箱、旧报纸等,促使蚊蝇滋生、臭味四溢。
二十坪不到的房子里亦堆满各种回收物,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人家和三个年龄不超过十二岁的孩子,全都挤在一间小房间里。
老人家正在打盹,三个小孩见有陌生人出现,全都瞠大双眼,好奇的看着他们,其中年纪最大的小孩鼓起勇气开口。
“你们要找谁?”
邢辰宁说不出话来。她早先已听严叔叔概略说过对方的家庭环境,但没想到情况比严叔叔说的严重上好几倍。
严熇之前跟她说的赔偿金额是两百万元,是吗?
两百万能够支持他们一家四口的生计多久?尤其这三个小孩还得上学读书,老人还得有人照顾。
看着他们,她心里有了决定。
她不发一语的转身,正准备走出这骯脏凌乱的房间时,却听见严熇在她身后对那三个小孩问道:“弟弟,你们吃饭没?”
她倏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向他们,只见三个小孩一起对严熇摇头。
“那你们中午要吃什么?”他又问。
“隔壁阿姨会拿东西过来给我们吃,可是她有时候太忙了,我们就要等到晚上才有饭吃。”三个小孩中唯一的女孩以稚气的语气回答。
严熇闻言,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两千块交给年纪最大的男孩。
“来,这钱给你,去买点东西回来给你弟弟、妹妹和女乃女乃吃。”他说完后即走向邢辰宁,牵起她的手离开。
离开那里之后,邢辰宁始终沉默不语,严熇不只一次关心的看向她,却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严熇,你该回学校去上课了。”在河堤散步回家时,她忽然开口。
“你想要回台北了吗?”他直觉的问。
她摇头,“我想再休息一阵子。”
“那我陪妳。”
她凝视着他,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严熇,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而自杀的。”
他惊愕的看着她,“你怎么……”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一天到晚跟着她,就是怕她想不开?
“严熇,你记得我们认识了几年吗?”她微微扯唇一笑。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怀疑的看着她。
“从我六岁那年算起,我们已经认识十四年了。”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自说着。
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他只能沉默的看着她。
“认识你十四年了,你知道我爱你几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