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里,他站起身来,朝护理站走去。心想,到那里应该可以问到从谁那里借到放映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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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病房门,言笔原本坚定的脚步忽然踌躇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或面目去面对里头的人。
在雍沁欢房内找到的录影带让他震惊不已,虽然录影带里的主角永远都是那张脸,但是她说话的神情、说话的方式,及所说出来的话,却让他能轻而易举的分辨出谁是谁。
原来雍沁欢是以这种方式和雍小欢做沟通,原来她根本就看不见她、感觉不到她,原来她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在耍他,原来是他误会了她。
想起当初误会她时所说的那些伤人言词,和她那张心碎空洞的脸,他恨不得将自己狠狠的痛殴一顿。
“干得好呀,言笔,如果她决心从此不再理你,也是你罪有应得,活该如此。”他嘲弄的对自己低喃,接着深吸一口气再度举步向前走。
一感觉有人走进病房,雍小欢便迅速的转头去看。她在等爸爸出现。因为她坚信爸爸再怎么冷落沁欢。毕竟沁欢仍是他惟一的女儿,他应该很快就会到。
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让她的信心开始动摇了起来,爸爸他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沁欢的死活,真的只重视他的名、利,以及他的吗?
医生、护士、甚至对她们误会极深,恨不得离她们愈远愈好的言大哥都进来看沁欢了,那个有着她们父亲头衔的男人为什么至今未到?
多想欺骗自己他是因为没人通知,所以才迟迟未到。然而在急诊室时亲耳听见梁叔叔的大声咆哮和怒骂之后她要如何欺骗自己?
开会?
那个男人到底是以什么样的铁石心肠说出这个不能来的理由?他惟一的女儿正在医院急诊室里与死神搏斗,生死未卜,他真的那么狠心吗?
言笔的胃部因她几近视而不见的态度,痉挛了起来,他下巴抽紧,一脸凝重的看着她,心想,她真的打算从此都不再理他了吗?
他的视线随她目光移向床上仍然昏迷不醒的雍沁欢身上,她的样子看起来就跟一般睡着的人一样,但是一般人睡足了会醒,而她却可能就此长眠不醒。
想到这儿、言笔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实该负上一半的责任。因为如果不是他误会小欢,那么小欢便不会将自己隐藏起来,如果小欢没有隐藏起来,雍沁欢便不会为了求她、并于使她附身在她身上给她回应,而服用过多的镇定剂,导致现在这个局面。
如果雍沁欢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么新仇加上旧恨,她——言笔将视线移回雍小欢那半透明的脸上,注意了她一会儿,接着便沮丧的垂下头来。他是不是就会永远的失去她呢7永远失去!这样的想法让他的嘴唇瞬间抿成一直线,他不能失去她。
“小欢。”他不由自主的冲口叫唤。
她反应极慢,慢慢的转头向他,脸上绝望的神情犹如一双无形的手,狠狠的指仕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她会没事的。”他走向她,柔声的安抚道。
一旁的护士怀疑的看向他,他刚刚是在跟她讲话吗?但是这加护病房内,除了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病人之外,只有他和她而已,他既是使用了第三人称,那就肯定是与她说话。
“不知道、医生说要观察,但情况井不乐观,请你们必须要有心理准备。”她公事化的说。
雍小欢浑县一震的反应让言笔倏然将睑转向护士。“可不可以麻烦你让我和她单独相处一会儿。”
“抱歉,为防病人病情突然恶化,我必须寸步不离的待在这个病房中。”护士摇头。
言笔知道她所说的是事实,所以在着了她一会儿之后。他只能要求道:“不管我待会儿说什么,你可不可以都不要理我?”
护土耸了耸肩,点头应允。这种工作做久了,尤其是待在加护病房,她早练就一身见怪不怪的本事,所以随便他,只要他不做出伤害病人的举动,或者突然想把病人带离这里,她都会乖乖的做隐形人。
言笔将脸转回,面对着雍小欢。
“小欢。”他唤道,语气柔软得像在求和。“我……对下起。”
她看向他,双眼氤氲,泪水像是随时都会滑下眼眶的样子。
“别这样。”他软声哀求,她的样子让他想将她紧紧的拥进怀中,但是——“别这样。”他再次求道。
“我没有办法。”她开口哑然的说,泪水终于缓缓地滑下她脸庞。
“她会没事的。”心脏倏然一紧,言笔用力的握紧想拥抱她的双手,粗声粗气的道。
她看着他,抽噎的吸了下鼻子,然后用力的点头。对,沁欢她一定会没事的,她一定会没事的。她说服自己相信。
“对,往好处想,她一定会没事的,你别担心。”他安抚的说。
“真的吗?”
“真的。”
“你知道吗?妈妈在离开我们之前,也是这样静静的像睡着了一样,然后她的灵魂突然慢慢的坐起来,离开她的身体……”
“小欢!”他下得不大声的打断她的喃喃自语,“听着,她会没事的,沁欢是沁欢,她跟你妈妈是两个不同的人,知道吗?”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半晌之后才慢慢的点头。
“现在,告诉我,过去六天来,你究竟跑哪儿去?你不是一直都待在她身边吗?”他深吸一口气,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不知道。”她看了他一眼,蓦然垂下头。
“不知道?”
“那一天……”她倏然噤口不想去回想。
“那一天说了许多伤害你的话,对不起。”他望着她说,“我以为除了我之外。其实她也知道你的存在、看得见你,而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耍我、所以我才会气得口不择言说出那些伤害你的话,对不起。”
雍小欢震惊的看着他。“言大哥,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从来都没——
“对不起。”他打断她,紧张的看着她,“你……愿意原谅我吗?”
见她摇头,言笔只觉胸口像是突遭重击,将所有空气全都挤出了身体之外一样,血色迅速从他脸上褪去。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她盯着他,缓慢的说。
空气重回他肺部,言笔大口呼吸,却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你不怪我?”
雍小欢摇了摇头。
“为什么?”他忍不住的问。
为什么?她以一脸不解的表情看他,“你并没有错,你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有时我也会觉得自己很可怜,孤单单的永远没有人能感觉到我的存在。有时我会想,我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别人不管是生是死都有属于自己的去处,而我只能在这里东飘西荡的像抹孤魂野鬼一样。”
“不要这样说自己!”言笔忍不住大叫,眉头紧蹙的瞪着脸上自嘲的落寞笑容。
护士为他突然提高嗓音而抬头看了他一眼。
雍小欢朝他微微一笑,更显落寞。
“嫁给我。”他冲口道。
雍小欢愕然的看着他,然后慢慢地瞠大双眼。
“什么?”她眨着眼,怀疑的问,以为自己听错了。
“嫁给我。”言笔深吸一口气,以刚才所没有的慎重语气,认真的凝视着她的双眼说。
雍小欢霍然呆住,完全说不出话。
嫁……嫁给他?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是一个鬼魂,并不是一个人,要怎样嫁给他?更何况,即使她真的活着,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她也不可能明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只是同情和可怜而答应嫁给他,即使她是那样深深的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