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们兄妹的关系产生变化后,他对她的态度向来是礼貌多于亲密,冷淡多于情浓。
她本以为时间可以改变,没想到时间反倒催化了这一切,让原本严重的情势变成如今的无可救药。
看着眼前因心疼而变得眸光黯淡的他,冉可黛有种心酸的感觉,原来她竟如此的想念这个会关心她、疼爱她、紧张她的“哥哥”。
算了,就这样散了吧,让这次的枪击事件当做她与他的重生契机,不再强求,一切恢复到如以往一家四口的幸福吧。
“霆哥。”
“嗯?”
他的声音和眼神都好温柔,而她好想留住这样的他,一个真心真意关心妹妹的哥哥,好过一个漠不关心妻子的丈夫,她早该认清这一点的。
“我们离婚吧。”
彼至霆猛然瞠大双眼,握紧拳头,满脸的震惊与打击。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瞧出什么。
她一脸严肃凝重,不像是在开玩笑,难道她是被子弹吓坏了脑子,要不然怎会突如其来的想通他们俩只适合做兄妹,不适合做夫妻这个他一再告诉她的事实?
“霆哥,我好痛,可不可叫护士帮我打止痛针?”忍住了自嘲的苦笑,却忍不住那倏然夺眶而出的泪水,冉可黛闭上双眼找了个借口。
“你等一下,我马上去叫。”
因为闭着眼,她没见着他脸上的表情,但就他着急的语气与匆忙离去的脚步声,便可轻易的感受到他的担忧与紧张。
扮哥、哥哥,从小到大将疼爱与保护她视为己任的哥哥终于又回到她身边了,她好高兴,真的好高兴,也因此脸上的泪水才会止不住吧?
“快点,护土小姐,快点!”
着急的语调伴着匆忙的脚步声接近,她没有睁开眼,任泪水继续地宣泄。
“我把镇定剂加入了点滴中,一会儿她便能睡上一觉,也就不会那么疼了。”护士说完即离开了病房。
泪流依然不停歇,冉可黛感觉到有双手轻轻地捧住自己的脸蛋,拇指轻拭着她不断淌下的泪水,一遍又一遍,好像非要完全拭干她的泪才肯罢休。
镇定剂随着点滴缓缓流入血液中,她身体逐渐放松,意识慢慢迷离,她隐约感觉到有水滴到颊上,听到有人不断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直到她完全沉睡。
看着冉可黛苍白憔悴的面容,以及紧蹙的眉头,还有从她紧闭双眼中不断溢出的泪水,顾至霆强忍了一晚的男儿泪,终于忍不住的滴落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不断地对她哑声说。
如果不是他故意在PUB演了那场戏,如果他没有装做没看到她而上前攀谈,如果他在她离去时紧追上去,如果他早发现自己是爱她的,那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中枪?这令他的心跳至今仍无法恢复正常频率的字眼,真的把他给吓死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医院的,更不清楚自己在突破重重记者、摄影师的包围时,究竟挥拳打了几个人,他只知道当他来到手术病房外,得知她情况危急正在抢救中,他便站不住脚的瘫坐在长廊的椅子上,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一直在想,如果她死了……她死了……死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一直以为这两句话只有那些爱做梦的女人才会相信,没想到在面对生离死别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这世间真有如此浓烈的爱情。
如果她死了,他想,为了爸妈他不会做什么傻事,但是他的心将沉入一片死海,永远深埋在无止境的黑暗中。
轻抚着她,望着她那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他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为什么他没将她保护好?保护她、照顾她、疼爱她不是自小就已经深植在他心中了吗?为什么他还会让她受到如此大的伤害?她的苍白与憔悴是因为受伤失血过多,那么她的形销骨立又是为了什么?
还记得上回轻捧她的脸时,她圆圆有如苹果般的脸颊还遭他取笑、逗弄了半天,如今呢?她是何时变得如此消瘦,她都没好好地照顾自己吗?
三年的婚姻生活,她到底……不,是他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除了累,除了瘦,还有多少苦处是她说不出口的?
难怪她会说出“我们离婚吧”的话,这一切都是他自做自受,是他活该,只是他真能放得开她吗?在他明白了自己早已深爱着她之后。
“放心,可黛会没事的。”不知何时,顾延展来到他身边,伸手在他肩上用力的一按,像是要传给他支持下去的力量与勇气般。
彼至霆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轻点了下头。
“至霆,你和可黛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顾延展沉默了一会儿,突如其来的问。
他愕然的抬起头,脸上有着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彼延展微笑了下,“我听到你跟她说对不起。”
彼至霆松了一口气,还好爸听到的不是可黛说要离婚的话。在尚未与可黛认真的谈过这件事,而作出决定之前,他真的一点也不希望爸妈知情。
“我没有保护好她,对不起,爸。”低下头,他无限愧疚地说。
“这是件意外,没有人怪你。”顾延展安抚儿子道,“也许这是可黛的命,注定要遭逢此劫,但只要她现在能平安无事就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彼至霆默默无言。
“好了,既然可黛刚打了镇定剂,表示她没这么快醒来,你要不要回家洗个澡,顺便拿些日常用品过来,这里有我看着。”
“妈她……”
“她还在睡,我问过护土小姐,她最快也还要一两个钟头才会醒来,你放心。”
深吸口气,再看一眼床上的人儿,顾至霆迅速地点头道:“好,我回家一趟,那这里就麻烦你了,爸。”
“傻儿子,可黛不仅是我的媳妇,也是我的女儿,这种事还需要你说到麻烦两个字吗?”顾延展笑道。
说不出口的感谢以微笑取代,顾至霆转身要走,却又忽然停住,转头俯身在冉可黛唇上轻轻地印下一吻。
“我一会儿就回来。”他悄悄的对她说,在父亲揶揄的眼神中大步离去。
爸爸大概想不到,这个吻不仅是他们结婚三年来的第一个亲吻——他醉酒那一次不算,也有可能将是他们最后的一个吻,甚至还可以说这是他一相情愿的窃吻。
我们离婚吧。
盼了三年,终于让他盼到这句话,然而……
他的觉悟真的来得太迟了吗?他们之间真的已经到了无法弥补和挽回的地步了吗?除了离婚,难道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例如给个机会让他重新挽回她的心。
挽回她的心?
如果能让他知道她的心遗落在哪儿,也许会有机会,但他灵机一动的想到那本日记,也许可以从里面找到他所要的答案。
但,还有机会吗?
带着惊喜,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的情况下,顾至霆空手回到医院。
“你来了——咦,你怎么空手来,东西呢?”顾延展看着离去约有一个半小时的儿子,眉头轻蹙的问。
彼至霆茫然的看着父亲半晌,才缓缓地开口,“东西?”
“一些日常用品,如卫生纸、毛巾、水杯等。”
又是一阵呆滞的表情后,他眨了眨眼,迟顿的说:“我忘了。”
忘了?顾延展心里有点担忧。“至霆,你没事吧?”
“我不知道。”顾至霆顿了一顿,摇了摇头。
他现在的感觉像刚坐完云霄飞车般,整个人不只是昏头转向,一颗心还七上八下的以极度紊乱的频率快速的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