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先生,她听不到你的。’后来的一名护士忍不住开口说。
‘我相信她可以听到。’他在沉默一会儿之后,忽然以发誓般的语气说:‘宜灵,不管我在你心中是否占有一席之地,但是我说过,那句话已经被我录在心里,你这辈子是休想赖了。所以如果你胆敢弃我而去的话,我发誓,即使是下地狱,我也会追上你的。’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加护病房,留下昏迷中的章宜灵和一脸错愕的四人。
他刚刚的意思该不会是说,如果病床上的女伤患死了,他也不会独活吧?
我的天!他是在开玩笑的吧?看起来这么帅、这么冷、脸上差一点没刺上‘冷血无情’四个字的男人,竟然会如此的深情?!
这……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在演偶像剧吧?可是……
三名护士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移向病床上的章宜灵身上,然后暗暗的发誓,为了刚刚那帅哥,说什么她们也要尽最大的努力来看护她。
第十章
心在游离,身在拉扯。
章宜灵痛不欲生的想月兑离这个让她痛苦的所在,到另外一头看起来温暖又有爸妈、哥哥站在那儿凝望她的地方,无奈与她相连的沉重身躯,不管她如何去甩、去拉,它就是紧紧的黏着她,让她离不开。
痛苦不在身上,而在心上,在她看不到也触不到的地方,惟有到有爸妈、哥哥伫立的那一头,才能放下与解月兑,她真的好想要过去。
到底是谁在拉着她,不让她走?
这个世界上早已没有人需要她,她的存在与否对任何人而言都无关紧要,是死是活更是没人会在乎,既然如此,到底是谁在拉她,不让她走?
‘宜灵,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我回来了。’
一个有些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让她不断地想游离的意志,在迷茫的那一瞬间,又被拉回沉重的躯体内。
谁?谁在叫她,谁在跟她说话,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关心她?
两天不见?
对了,她想起来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关心她,那就是韦大哥。他从香港回来了吗?
想她?
真的吗?她也好想、好想他,甚至还不惜抛下哥哥一个人在医院,迫不及待的在下课后立刻赶回家里等他回来,结果等到的却是那两通电话。
好痛!模不着、触不到,甚至痛在哪里她都不知道,只感到好痛、好痛,好想月兑离这个令她痛不欲生的地方。她看向爸妈、哥哥的所在处,却愕然的发现在离他们不远的另外一边,有一个满脸疏离的小男孩沉默的站在那儿,而他的身边除了孤独、寂寞外,什么也没有。
男孩稚气的脸庞上有着不协调的冷漠,他冷眼旁观的看着周遭的一切,只有在剩下孤独一人的时候,稚气的脸上才会出现落寞与浓厚渴爱的神情。
一抹笑忽然出现在他原本冷漠而疏离的脸上,期待的神情让他第一次像个符合他这年纪的小孩,然而这一切却犹如昙花一现般的短暂,取而代之州是愈加冷峻无情、讥诮嘲讽的表情。
接着,小男孩稚气的脸突然被一张成熟而充满男性魅力的脸庞所取代,他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自己,欲言又止的不知道想说什么。
结婚?
对了,他就快要结婚了,而她呢?到时又该何去何从?
不由自主的再看向爸妈与哥哥的方向,一股突生的巨大力量让她挣开紧黏着她的躯体,朝他们的方向飘去。
爸妈、哥哥,都是她的家人,也只有他们不会抛弃她,不会不要她!
可他们三人却突然同时从她眼前消失。不!她大叫,连你们也不要宜灵了吗?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不要!
‘宜灵。’
韦大哥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她想靠近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回到那沉重的身躯内,这次不管如何挣扎,就是摆月兑不了它。
‘不管我在你心中是否占有一席之地,’他的声音清楚的在她耳边响着,‘但是我说过,那句话已经被我录在心里,你这辈子是休想赖了。所以如果你胆敢弃我而去的话,我发誓,即使是下地狱,我也会追上你的。’
地狱?
不!韦大哥是个好人,不管他即将要娶谁,他对她的好是她一辈子也还不了的债。她绝对不能让他因她而下地狱,她不能害他。
好累,她感觉全身无力……
陷入昏迷不知多久后,她又有了痛的感觉,好痛,是哪里在痛?好像是她的身体。身体?
那是不是表示她还没死,她记得在巷子里自己好像被流弹射中了。
她没死吗?所以现在才会感觉到痛吗?
‘嗯……’
听到自己的低吟声,感觉也随之变得清晰,医院特有的味道瞬间飘入她鼻间,而类似某种机器转动发出的声响也窜入她耳间,还有那像是永无止境、无所不在的剧痛更是无情的拉扯她全身上下每一条神经。
‘啊——’她发出类似痛苦申吟又像是想向人求救的声响,然后缓缓地睁开眼睛。
‘章小姐,你终于醒了!’听见她的声音,护士迅速来到她身边,欣喜的望着她道。
她循声本欲看向她,却因感受到来自另外一个方向的灼热视线,而稍稍地转头望向那方。
是韦大哥!她不应该感到惊讶的,毕竟以他的好心肠,即使她不再是他口中的女朋友,他也不可能会丢她一个人在医院里不闻不问,但是她依然感到讶异……不,与其说是讶异,不如用心疼来形容比较贴切。
满脸的胡碴,满眼的血丝,散乱得犹如不知被爬过几百或几千遍的头发,以及身上那件若平日早就被他丢到垃圾桶的‘咸菜’他对皱到不能再皱的上衣的称呼。
天啊!韦大哥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啊……’她想说话,却因为喉咙插了鼻胃管而无法开口,反倒引来另一阵不舒服的疼痛,让她低吟出声。
‘章小姐,你现在插着鼻胃管,所以别说话。我知道你现在觉得很痛、很不舒服,但是开完刀后这一切都是正常的。’护士叮咛道:‘另外有件事你必须记着,因为你截去了两小段小肠,所以在小肠的伤口愈合之前,任何东西都不能吃,包括一口水都不能喝,如果你觉得嘴巴干的话,可以用棉花沾水润润唇。我这样说你听得明白吗?’
她没有任何反应,一双眼睛只是一个劲儿的看着韦竟韬,不解的忖度着,他怎么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糟,以他的个性,他是绝对不会以这样的面目示人的,怎么会——
‘这点我会告诉她,还有什么事要特别注意的吗?’见她瞬也不瞬的看着自己,像是没听到护士小姐对她说的话般,韦竟韬开口道,他的声音喑哑,与平常判若两人。
‘如果可以动的话,不管是翻身、坐起或者是下床,尽量尝试动一下,这样可以加速复元的速度。’护士说。
‘我知道了,谢谢。’
‘那我出去了,有什么事的话到护理站便能找到我。’知道他们俩需要独处,她善解人意的暂时离开。
护士离开后,病房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静。
看着如此不修边幅的他,章宜灵好想问他为什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但先前开口的痛苦历历在‘喉’,所以她也只能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先说话。
韦竟韬没有开口,他知道她很想要他说些什么,她脸上的表情是如此渴望的透露着。
但是他现在能说什么呢?说他很生气,说他恨不得在医生说她没有求生意志时用力的摇她,问她到底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只因为她哥哥死了,她就连求生意志都没有?那么他呢?他的存在对她而言究竟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