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他再度开口,“小蓝,我之所以会答应帮你、娶你,其实并不全是为了你,你知道吗?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之所以会点头娶你,其实是为了我自己。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知道吗?小蓝。”
走进医院向妇产科方向走去,柯雁蓝愈向前走一步,整个人便愈紧绷一分,虽然她极度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它彰显出来,但她的脸色依然苍白的吓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是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为了她自己好,她绝对不能和郇风有着太过紧密的牵扯,更休提结婚这档事。因为像郇风这样一个温柔、俊逸、绝对聪明,有自己想法、原则的男人是她和所有女人所抗拒不了的吸引力,她害怕自己愈接近他会愈无法自拔的被他吸引,却因自己本身早已没有爱人的资格而……不,她不愿接受那种说不出来的挣扎折磨,而如果和他结婚的话,她势必就要承受那种痛苦。
他说过叫她自私点,事实上她本来就是很自私,因为她不想承受那种有它在一起所会产生异样情绪的痛苦,所以她才会百般的想办法不与他有更亲密的接触,例如结婚。
她是自私的,只是他不知道而已。如果他知道她曾经为了一个自私的理由而杀了一个无辜的小生命的话,他就不会再有这样想法了。如果他知道她是为了逃避与他在一起所要挣扎的折磨而枉费他对她的柔情与关爱的话,他就不会再这样想了,他……
瞪着前方,柯雁蓝突然间惊骇的瞠大双眼,脑中倏的变得一片空白。
“小蓝,你没事吧?”她愈来愈沉重、愈来愈缓慢的步伐让郇风起了戒心,而她突然停住的脚步更让他不得不关心的出声询问。
柯雁蓝面无血色的直瞪着前方,对于自己终于停下了脚步与他关心的言行毫无感觉。她目不转睛的瞪着前方,眼眸中充满了人类极限所能承受的痛苦。她瞪着不远的前方正与她迎面而来的年轻女孩——苍白、虚弱、绝望、孤单与失魂落魄、痛不欲生……那是三年前的她!
喉咙突然发出一阵怪声音,柯雁蓝用手捂住嘴巴,踉跄的几乎站不住脚,突然间她感觉双腿都没力气了,感觉头昏目眩好想吐,感觉那张冷冰冰的手术台在她身下,感觉那支无情的铁具正伸入她两腿间……
“不——”一个骇人的尖叫声由她捂住嘴巴的指缝间溢出,她整个人倏然蜷缩的蹲去,双手紧紧的抱着双膝将头埋在里面,就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孩。
“小蓝。”郇风被她突如其来的激动反应吓了一跳,难得出现在他脸上的慌张神色占据了他的眼眸。他急遽的随她蹲去,伸手温柔的轻触她肩膀,试着安抚她情绪,找出她失常的原因。
她对他的举动不知不觉。
“小蓝?”他再度轻柔的唤着她的名,然后一次又一次,直到她终于抬头看他。
靶觉有人碰她的身体,柯雁蓝缓缓的抬起头来,眼前的男人正一脸忧心忡忡的望着她。他——是郇风,在她依然决定一意孤行按照她的计划到医院取得未怀孕证明,以解除他们下个月婚礼警报时,即使不赞同却仍自愿陪她到医院走一趟的郇风。
“怎么了?”他伸手替她抹去不知何时崩溃在她脸颊上的泪水,担心的看着她问。
“我……没事。”低下头,柯雁蓝快速的将脸上其余的泪水抹干,并在同时间强迫自己控制情绪。冷静些,不要被过去的恶魔缠住身心,尤其有旁人在的时候,她必须要镇定些才行。
“小蓝?”
“我没事,只是刚刚感觉有点头昏,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的关系吧,现在蹲一蹲就没事了。”她沙哑的对他说,朝他微微一笑后勉力自己站了起来。
“你真的没事?你的脸色好苍白。”郇风扶了她一把,依然不放心的看着她。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不会逞强的。”她微笑,尝试着以平常的口吻说话,但声音却紧绷得好像随时会绷断一样。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郇风也不想再坚持什么。看了她一眼,他往旁边移了两步,让出她前进的路与她前方的视线。然而,刹那间,只见原本她脸上的微笑乍然僵住。她双眼圆瞠,惊恐的瞪着前方,而身体也渐渐的颤抖了起来。
“小蓝?”郇风毫不考虑的伸手圈住她,目光则随着她的视线投射在一个紧靠在走道墙壁边上踽踽而行的苍白少女,她虚弱的步伐像是随时就会昏倒一样,而循着她来时的步伐边竟有着滴滴红血,尾随着她移动速度愈来愈慢而愈来愈大片,从她黑色的裤脚滴落。
“小蓝,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事不宜迟,郇风当机立断的对柯雁蓝说一声,也不管她是否有听清楚,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到那墙边的小女身旁,二话不说的便将她拦腰抱起,送往急诊室。
在医生替少女做了急救,并查出她是半个小时前才做完堕胎手术,却突然由病房里失踪的病人后,郇风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回到柯雁蓝身边。
“那个女孩怎么样了,她没事吧?”一见到他,柯雁蓝立即以颤抖的声音向他追问。
“经过医生的急救已经没事了。”
“哦,哦……”柯雁蓝支撑不住的跌坐到椅子上,泪水终于忍不住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小蓝——”
“为什么她要这么傻,这么想不开?杀了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就能让自己的痛苦少一些吗?杀了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就能抹煞过去所受的伤害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自私,这样无知,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呀,为什么要这么傻?呜……”她完全崩溃了,伸手捂住泪如雨下、面无血色的脸孔,她声音颤抖、哭泣,充满了被击倒的痛楚。
郇风双眼阴郁的看着一切,抿着嘴没说话。现在他终于证实了他的想法,她之所以为失控的原因就是目睹了刚刚那名刚要堕完胎的少女,并回想起当年的自己。
王秘书曾经说过每当柯雁蓝见到稚儿或者孕妇时都会有一些异常的神色,但是王秘书忘了告诉他,当她见到一个刚堕完胎的女人时,会有如溺水之人,不断挣扎在生与死之间。看来,堕胎对她来说,所受到的影响比王秘书所知道、比他所想像的还要来得深得多。
他走到她身旁,无言伸手将她拉了起来,搂住她的肩膀,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
“来,我们离开这里。”他轻声的对她说道,带着情绪不稳的她走出了医院。
离开医院后,柯雁蓝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伤悲与痛楚间,无声的淌着泪水,直到郇风带着她回到他位在二十五层楼高的顶楼住所,从橱窗内拿下瓶酒,倒了一小杯递给她,无声的命令她喝下去之后,这才稍稍安定了她的神经。
“想不想谈一谈?”郇风坐进她对面的沙发内,专注的看了她好一会儿后突然轻声问道。
柯雁蓝身体一僵,双手下意识的握紧手中冰凉的玻璃杯,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骇然的想。
“谈……谈什么?”她困难的开口,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发着抖。
“谈你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这么排斥与我结婚,非要多此一举的到医院弄张可笑的证明来阻止我们的婚姻,即使我说尽任何保证,包括答应与你列张白纸黑字,得以保障双方皆不会受到任何一方的侵害的合约,你依然坚持不肯举行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