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久而久之,男人们习惯他的后座是空的,女人们把坐上他的车后座奉为毕生最大目标,怎知多年后的今天那个卫冕宝座竟突然跑出了卫冕者,这教众人怎能不讶异万分?
当摩托车终于停下来时,邾松婕觉得时间好像已经过了一世纪似的,她茫然的将头由他结实的背部抬起,首先注意到的是她两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堆坐着摩托车的人,接着她注意到环伺在周围,只要性别栏是个女字的人都不善地盯着她,然后她才发现前方似乎非常的热闹,这是他们停车的原因吗?她半抬着头企图越过他宽阔的肩膀看向热闹的发源地。
花车、戏子、乐队、歌舞团……有人在办喜事吗?这个想法才闪过她还有些浑沌的大脑就立即被推消,因为她看到了非常怪异的景观,有个女人穿着素朴白衣,哭天喊地的由热闹非凡的花车、戏子、乐队、歌舞团面前走过,然后走到一个花团锦簇的花台前泣泪纵横,哭得死去活来的,原来眼前热闹滚滚办的竟是丧事,而不是喜事,而那怪异的景观则是她一直百闻却不曾一见的“五子哭墓”。
神呀!原来她听过的台湾传统丧事一点也不比现实夸张,甚至还略逊了几筹哩!她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邾松婕瞠目结舌地瞪着前方奇景,早已忘了自己还坐在摩托车上,和环伺她四周充满敌意的目光,直到方云扬再次启动摩托车向前冲去时,她才惊叫的再次陷入绝境之中。
虽热闹却还有些肃穆气息的丧礼会场因一群摩托车骑士目无王法的骑车进场而喧闹了起来,戏子、乐队等热闹的主要来源因这突发事件一瞬间全停了下来,五子哭墓的哀号声也断了,而观礼的人们便发出惊吓声,纷纷起身到一旁避难,然后开始对这群骑士们指指点点的。
方云扬一马当先的骑在车队最前头,一直骑到灵台前方煞车停住,而跟在后头的摩托车亦纷纷仿而效之,霎时灵台前停满了引擎依然呼啸不停的摩托车。
“你们这群人想干什么?”
司仪愤怒的声音经麦克风由四面八方传进邾松婕的耳中,让她慢慢从惧然的畏缩状抬头,然后,神呀!他……他们怎么把车子骑进人家丧礼的会场里头来了?她不可置信的张口结舌着。
从各种传播媒体上,她知要是人办丧事主张愈热闹愈好,因为“人言可畏”的关系,在世人害怕被别人叨念自己的不孝,遂在其长辈过世时,花大笔钞票请来各式各样杂耍艺人团,说是逝者在世时最爱热闹,死后则遂其所愿的风光送他为理由,目的却乘机广邀所有亲朋好友前来聚会,顺便见识一下自己的孝心,免得从此挂上不孝之恶名。
罢开始听说台湾这种堪称世界奇观的丧礼时,她实在不能苟同台湾人的丧礼,因为在这样一个肃穆哀伤的典礼上,请来月兑衣舞女大跳艳舞、大唱情歌,请乐队吹奏时下流音乐,再请一个八辈子攀不一点关系的陌生人演哭戏,这种种行为根本对死者是大不敬,而台湾人却以为是孝顺,她好奇的要是人是不是把“孝”与“笑”搞颠倒了。
算了,其实世界各地风俗民情不同,对人、对事的处理方法当然也有很大的差异,虽然她对这样的丧礼始终无法苟同,但是别人家的事她实在管不着,惟一能做的就只有冷眼旁观了,不过这回……
他到底想做什么?马路这么宽广,他们干么把车子骑进别人家丧事的会场呢?难道他们也想凑凑热闹,但到丧事会场凑热闹?他就不能找喜事去凑吗?邾松婕羞愧的看着四周愤然指责的人们,觉得他这回做得实在太过分了。
“你们这群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你们连一点尊重死者的礼仪都没有吗?”司仪怒不可遏地对他们责骂道。
“把那些‘吵死人’的人全给我赶走。”方云扬抬头看着花台上死者的遗相,以冷漠的口气对身旁的骑士说。
两旁的骑士领命点头,再抬起右手对周围的骑士做出一个手势,原本排列整齐的摩托车骑士一个点头后向四周散去,刹那间会场人仰马翻尖声不断的响起。
邾松婕不可置信地瞪着骑士们捣乱会场,追逐窜跑的人们,就连那些花车、乐队都不放过的将之赶跑,神呀!他们到底来这儿做什么?这样亵渎死者有何益?
“住手,你们……”邾松婕再也受不了的扬声大叫,却止于方云扬冷峻的命令下。
“下车。”他突然说。
邾松婕直觉反应的照令行事的“爬”下车,但想想又不对,她在生气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快叫他们住手,这样对死者大不敬你不知道吗?难道死者生前曾经得罪过你?那么这一切在他死了以后也应该烟消云散了,你破坏他的丧礼有什么用呢?”她对他叫道,“叫他们停手吧,方云扬,我求求你好吗?别让死去的人死都得不到安宁。”
“你认识他?”方云扬问。
“不。”邾松婕摇头,“但是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呀。”
“过来。”方云扬静静地看了她一秒后,突然以她所不曾听过的和缓声音说。
“他们……你不先叫他们住手?”她迟疑地看着四周犹未罢手的骑士们。
“我说过来。”他凌厉的眼眸霎时笔直地射向她,让人怀疑刚刚他所表现出的和缓是否是自己眼睛月兑窗看错了。
邾松婕憎恨自己的懦弱,却又无力去改变它,她咽下惧怕的感受缓缓走到他身旁。
“你觉得他们这样又唱又跳的是在尊重死者吗?”方云扬抬起她下颚轻声地问。
“不。”邾松婕摇头老实回答,“但是这是别人家的事,你或任何人根本无权干涉。
“对,世界上的任何人皆无权干涉这件事,只除了我之外。”他冷漠的环顾乱成一团的会场,最后将目光放在花台上的遗照上冷笑道,“老爸,我来给你上香了。”
老爸?他的称呼让邾松婕在瞬间瞠大了双眼,甚至大声的倒抽了一口气。这……这是他父亲的丧礼?!她惊疑不定地抬头看他,冷下防却被遽来的外力拉跌向后方,重重的痛撞倒地,“痛……”她的惊呼声完全被一个巨吼声压住了。
“方云扬!”
方云扬不慌不忙的闪过狂暴怒吼声音中伴随而来的是一记铁拳。
“就算我是这儿的主人,你也用不着行这么大的礼吧?”看着因一击落空而跪跌在地的王庆汉,他冷嘲热讽的笑着说。
“方云扬,你不要太过分。”王庆汉狼狈地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这句话你应该告诉自己才对,哪有人像你对女性这么无礼的。”方云扬走近头昏脑胀、全身疼痛的邾松婕,绅士般地伸出手拉了她一把。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出现一股后悔,后悔在刚刚闪过王庆汉的拳头时,没重重的赏他一拳。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王庆汉愤怒地说,“好歹董事长也是你的父亲,你这样带人来破坏他的丧礼居心何在,难道你恨他恨到连他死了你都不肯让他得到安宁吗?”
“安宁?你请这堆歌舞团来又唱又跳,我老爸就能安宁吗?”方云扬圈着邾松婕的腰,冷笑着揶揄道,“如果我硬将‘吵死人’与‘安宁’画上等号的话,我老爸一定会为‘善不教父之过’这条罪状,死不瞑目地从棺材里跳出来向世人谢罪的。”
“你这没心、没肺的人,他是你父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