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伟伟高兴地猛缠着新上任的父亲,热络地给予傲泉所有信任。
一旁的玉满婆觉得这一切实在太胡闹了,但既然孩子的父亲都接受了这种情形,她老人家也不好说什么。
傲泉真的接受清影任性的安排了吗?
当然没有。但为了不再逼迫她,他只得暂时顺从她的决定。
目前接回孩子,已算是不错的成绩,他可以一步一步慢慢来,总能让清影回到他身边,组成一个正常的家庭。
当晚,傲泉就将孩子接回台北的沈家。为了怕孩子到新环境不适应,玉满婆也随行在侧。
一行人回到台北。清影仍旧回自己的父母家。
这是协议好的,没有人反对──伟伟例外。
他拉着清影的手不放,“阿姨陪伟伟一起去新家嘛。”他觉得大家在一起的感觉很好,但为什么清影阿姨又要离开呢?
“乖,伟伟跟着爸爸,阿姨有空会去找你的。”
伟伟嘟着嘴,对这回答不甚满意。
清影只得继续哄他,“伟伟来台北,阿姨也住台北,以后要找彼此都很方便,阿姨保证一定常常去看你。”
“真的?”。男孩问道。
一旁的傲泉突然接话,“阿姨不来,爸爸就带你来找她。”
这话是对孩子的承诺,也是一道约束清影的力量。
清影明白他的意思,对孩子点头允诺。“阿姨答应你,一定会尽快去看你。”
道别后,清影目送他们离开,自己则走进这个自小成长的家。
一进门,就见双亲望向她,似乎等待许久。
“刚刚……那就是孩子?”艳霜闲着女儿。透过落地窗,她亲眼见到女儿抱着的小男孩,那是他们江家的外孙吗?
“是。”清影不否认,坦然迎视。
艳霜的泪水滑落,外孙都这么大了,女儿却从来不肯告诉她……
“你该告诉我们的。”耀日揽住妻子的肩膀。从上回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之后,他和妻子尽释前嫌,联手要挽回女儿的心。
清影抬头望着父亲,“我该告诉你们吗?当年我怀孕时,一个人躲到玉满婆那里,整整一年的时间没和你们联络,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她摇摇头,已经分不清楚该或不该了,“你们不曾探视我、关心我的生活,还奢望我把‘未婚生子’的丑闻告诉你们,好让你们来责骂我?”她语气平淡,只是陈述事实,没有怨恨。
耀日和艳霜心痛难忍,想上前拥抱女儿。虽然清影说得平淡,但语意里包含着她曾受过的伤害,这教他们身为父母的怎么承受得了?
“我没办法开口,这孩子毕竟不是婚生子。”清影下了结语。
“沈傲泉说要娶你……”
“我不嫁。”清影回视父亲。
“为什么?”耀目不解。
清影不答反问,“您和妈当初是为了什么结婚的?”
“当然是因为爱。”
“你们相爱,婚后却让彼此如同生活在炼狱一般,连我都被拖下水……”清影摇头,“我不能嫁,不能再制造另一出悲剧。”
耀日和艳霜为女儿的告白震惊万分,万万想不到夫妻俩竟联手摧毁了女儿对婚姻的期盼。
白纱礼服、婚戒、世人见证的婚礼,这些原是每一个女孩毕生的美梦,但对清影而言却代表着争吵、误会、伤害……
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十多年来的言语攻许,不但伤害了配偶,连女儿都不能幸免。
清影望着懊悔万分的父母,“这阵子我想了很多,我可以接受你们的歉意,但某些观念已在我脑海里根深柢固,没有办法改变了。”缓步踱上楼,她抛下最后一句,“不嫁沈傲泉,问题全出在我身上,你们不需要自责。”
她是真的这样想。
有缺陷的是她,她不该留在这里,不该继续留下来影响周遭的人,尤其是自己的亲生宝贝伟伟。
她相信,伟伟没有她,只会过得更好!倘若傲泉要另觅女子照顾伟伟,她亦不反对。
有缺陷的人是没资格反对的。
☆☆☆
“包养”风波很快被傲泉动用关系压了下来。伟伟入籍沈家,而清影仍在演艺圈里打转。
照旧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丑闻过后,就算没有傲泉在暗地里动手脚,她亦接不到任何好的演出机会了。
寻上门来的,全是一些“情妇”、“恶女”的配角,还有人想请她拍摄全果的写真集,料想她既然能为钱卖身,那么宽衣解带的拍本写真集定也不是什么难事。
清影接演了某些戏剧的配角,但写真集的提议则无法奉行。
最近的生活就是这样,拍戏、回家,作息还算规律。
从上个月把伟伟接回台北后,清影便搬出江家,独自在外赁屋而住。
傲泉不再“召唤”她,倒是时常打听出她空闲的时段,带孩子来和她见面。
清影不曾拒绝过他和孩子,她也想念着伟伟,天生的母性总是改不了的。尤其现在伟伟就在台北,她更是抑不住强烈的想念,总想亲手抱抱孩子,将孩子带在身边……
“姨,昨天爸爸带我去上幼稚园,班上有十个同学,我左边坐了一个好漂亮、像洋女圭女圭的女生……”
清影微笑着倾听伟伟的叙述,不时替孩子整整发丝,或是回应他的问题。
“大家和我一样,都是第一次上学,老师说以后每个同学都要相亲相爱,但后来我和另一个男生吵架了,因为他欺负那个洋女圭女圭女孩。”
“吵架?”清影的手顿住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吗?非得要吵架不可吗?”
“是那个人先欺负女生啊!他说男生本来就要欺负女生,可是你说过男生要保护女生才对,所以我就和他吵起来了。”
“你的观念没错,但下一次试试看好好地跟人家说,尽量不要吵架好吗?”清影劝着。
“可能很困难吧。”伟伟苦着一张脸,“他好凶,我实在气不过……后来他又说他爸很厉害、家里很有钱,我就说我爸爸也很棒、会买很多东西给我。他又说他妈妈会为他煮蛋包饭……”伟伟顿了顿,“姨,为什么我没有妈妈?”
清影僵住,然后以不甚自然的口气回答,“伟伟想吃蛋包饭吗?阿姨煮给你吃。”
伟伟没被骗倒,缠着清影,“同学说每个人都有妈妈,那我的妈妈在哪里?她不要伟伟了吗?”
生平第一次,清影想逃开自己的儿子。她招架不住这一切,再不躲起来,她定会往伟伟面前崩溃。
瞥见清影眼底的痛苦,傲泉将儿子拉回自己的怀里,“不是说过不能把这个秘密告诉阿姨的,伟伟怎么不守信用呢?”
“因为爸爸不告诉我妈妈在哪里嘛!”伟伟天真地抱怨着,“我想问问阿姨,说不定她会知道啊。”
泪水滑落清影的颊边,同样是无声的哭泣。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哭不出声音,只能藉着奔流的泪水来发泄心里的凄苦。
她撇旁的父子,一人踱至后院;她需要独处,孩子由傲泉去料理吧。
早就知道孩子会有需要母亲的一天,但她这个不正常的女人又能给伟伟什么呢?是外界评头论足的拜金女?不知廉耻为何物的低贱女性?或者是个连家庭都经营不善的失败母亲?
不,她不能让伟伟受到她的影响,导致孩子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啊!
不管怎么擦拭,泪水就是停不了,而她仍旧没有哭出声音,像个只会流泪的僵化机器人。
她是不正常的,而伟伟需要一个正常的母亲。
一个温暖的胸膛贴靠近她的背脊,那是傲泉,他将孩子留在客厅,出来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