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去哪里?出去玩吗?”小脸上漾着希冀,“不如也带我去吧!”
“好啊!”采凡愿意多接触她一些,云泽很是窝心。
只是,当君设阳冷冷地看了采凡一眼,她的兴致马上就咻地一声,消失不见。
“当我没说,你们玩得开心点。”她模模鼻子,识趣地离开。
“咦,怎么走了呢?”云泽欠个身,正想让出位置给她坐,却扼腕地见她逃离。
“这趟游程,只有我们两个人。”
“喔。”她垂下头,一想到又要与他独处,便心跳怦怦。
近来,君设阳似乎很喜欢腻着她呢!只要军务不忙,他总会陪在她身边,让她心生欢喜。
第一次她体会到,原来两个人在一起,可以不用言语沟通,也能相伴许久。当他在书楼研拟军务、而她提笔作画时,感觉竟是如此温馨和愉悦。
他也有同感吗?到底在他眼中,她是什么样的女子?他想要她在他的人生中,扮演什么角色?
君设阳说过,要她自己想,但每次他的身影浮上心头,心儿已慌慌,大脑根本无法运转,她猜不到他的心意。
“在想什么?”软褥在他健朗的身躯坐下时,微微一沉,铁臂占有性地环上她。
“没有。”云泽心慌意乱,想着他,又被他逮着,心事无所遁形,“为什么带我出门!”她小心翼翼地挑起安全话题。
“夏季乍到,颢城有惯例的祭典活动,很热闹,你应该看看。”很单纯的,只想让她开心。
其实,爱一个人真的很简单,想看她笑,想要她快乐。
“祭典?”她的小脸绽出光亮,见都没见过这种平民盛宴。
“夏季,瘟疫和五毒容易盛行,百姓借着庆典,向天上诸位神明祈求平安。”他简单解释道,“演变到后来,就成为民俗活动之一。”
“喔。”她仔细听着,雀跃不已。
马车穿越大街小巷,在繁华地带的外围停下,他搀扶着她下马车。
眼前热闹的景况令她大吃一惊,汹涌的人潮、吆喝叫卖的小贩,实在令她感到新鲜有趣。
君设阳握牢她的小手,像已决意交握一辈子:“跟着我,不许走丢。”
她点点头,好奇的眼珠已经骨碌碌地乱转。
太神奇了!以前她所见过的,莫不是一再整顿过的群队,人人因为她是公主,格外礼貌生疏,连宫女们的笑容也都十分公式化;如今看到这热闹非凡、自由交易的情景,怎不教她兴奋异常?
“啊!”看到晃过面前的小贩,她惊喜地叫道,“那是糖葫芦,对不对?”
“你知道?”那些平民食物,在宫里是见不着的,她会认得,他有丝诧异。
“曾有小爆女跟我提起过。”她的眼中直追着小贩跑。
“想吃?”
“嗯。”她怯怯地点着头,有丝忸怩。
君设阳立即买来,交到她手上。云泽眨眨眼睛,黑瞳里闪烁着感动的泪光。
“真的是糖葫芦耶!”她惊叹着,好像握在手中的是一串宝石,而不是零嘴。
她惊喜的反应令君设阳的眼神闪过笑意。
“不过是一串骗小孩的点心。”富贵半生的她,竟会因此而感动?
“你不知道,以前在宫中,听到宫女提起这些零嘴,我有多么欣羡。”云泽认真地说着,“后来父王知道了,命御厨挑选了上好的小梨做给我吃,宫女们也偷偷尝了几口,都说那糖葫芦好吃归好吃,但总不地道。”
她的眸珠随即一黯:“父王以前很疼我的,但是现在……”
今时不同于往日,她已是个被摒弃在父王心门之外的带罪女儿——
欲语还休,没说出口的那句话,是伤口!
她时时刻刻以决裂的父女关系为念,忆及此便消沉不已,君设阳有股冲动,想要揉去她眉间的愁绪。有个使命感,他想要全权负责她的喜怒哀乐;即便可能是和皇上相抗,他也要云泽过得开心。
“走,过去那边瞧瞧。”他淡淡地说道。
握着她的柔荑,他心中已决定进行某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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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完市集,君设阳与云泽来到一家名为“天香楼”的酒肆。
落座在二楼包厢,从窗子看出去,可以贝到熙来攘往、万头攒动的景象,视野格外清楚。
云泽好奇地趴在窗边,看人抬着神轿在径道上游行,跳着奇特的舞蹈,许多孩子抢着从神轿下钻过去,求取平安。
“将军,您要点什么?”小二殷勤问候着。
“把主厨拿手的端出来就行。”他说着,下巴一抬,示意他先走人。
小二衔命而去,他来到窗边,双手撑在她的身侧,把她圈在他与窗框之间。
“祭典有趣吗?”他低头问着,温热的气息亲呢地拂上她颊侧。
“简直让我大开眼界。”她笑盈盈,许多新奇的事物让她暂时把愁绪忘记。
“如果喜欢,以后常带你出来。”他二话不说便承诺。
云泽欢喜地冲他一笑,情意流转。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喑哑的招呼——
“君大将军,不介意本小王爷搭个桌吧。”
两人齐齐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魁梧阴鸷的男人由一名美貌女子搀着,前进时一跛一跛,脚下颇不方便。
即便微笑,他的表情依然阴沉得可怕,眼神闪着怨怼,一看就知道来意不善。
“骏武小王爷。”君设阳淡淡地打声招呼,态度并不热络。
“你认识他?”云泽的脸色一变,有些青灰,像看到了可怕的怪物。
“曾经交过手,称不上熟识。”他淡然说着,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他们相识在八年前的武状元擂台比试,两人是龙争虎斗至最后一关的对手,武状元的荣耀就争持在两人手中。
那时,他是个肩负振兴本家责任的黎民百姓,骏武已是个狂妄傲世的小王爷,同时也是呼声最高的武状元人选。最后一战时,骏武狂恣的笑容像是胜券在握,谅他打都不敢打赢他。
但是,君设阳的武功硬是胜过他一筹,很快便分出高下。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很清楚,落败那一刻,骏武含恨怨毒的神情。
君设阳望着睽违已久的他,冷漠的神情下,已经开始思索:此时此刻遇到这个人,是巧合抑或设计?
然而,见他笃定执着的模样,君设阳已经可以确定,他是专程找来的。
“噢,还有云泽公主。”骏武踱向酸枝木椅,转个身,像是耗尽力气似的猛然坐下,长吐一口气,“你也很久未见了吧?”
云泽眨了眨双眼,乍然听闻他的名字时,因为久远的记忆而轻轻颤抖。
当这个男人还是少年的时候,曾经做过血腥的事,是她一辈子都不愿再想起的人,她悄悄地缩向君设阳的身后,小手绞着他的衣摆,想要隔绝视线。
“公主,怎么不见我?不认得我了吗?”骏武阴恻恻地笑着。当他看到云泽畏怯又茫然的目光,得意的笑弧便勾了起来。
看样子,他收到的消息不假,她的胆子特别小,连什么时候打过照面,都已经完完全全不记得。
云泽全身抖瑟,无法回答,逃开他的目光,像是逃开随时会扑上来咬人喉咙的猛兽。
和他的牵扯应该不只于十年前,这些战栗与恐惧,近得好像十天八天前才体验过,有着诡异的熟悉感,让人好不安。
而且,当他乍然现身时,她几乎看不清楚他——和在书楼被袭那天一样,直到君设阳精准地叫出称号,她才感觉环绕着他的红雾散去,重新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
她喘息着,不期然嗅入一阵阵兰麝之气。红雾与这特殊的香调,使她陡然忆起——潜到书楼去的人,和他有着一模一样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