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清前债的时候到了!
难道真的是那个人?若他来寻仇——前题是,如果他们之间真有仇隙——那他为什么要伤害云泽?他们甚至有血缘关系!
“不许你碰设阳的东西!”这时,卧在榻上的云泽未醒,在梦中却忽然激动起来,“别过来,不许你再破坏了!”
双目依然紧闭,她拉开双臂,像是想用清瘦的臂膀全力护卫他的书楼。
“醒来,云泽!”他的眼眶有丝动容的热气,粗嘎地命令道。
但是,他却挫败地发现,命令对云泽不管用。
有太多恐惧与担忧环伺着,她只肯躲在梦中,喃喃说着好多话、流了好多泪。
柔细的嗓音忽大忽小,他凑近,想要听得更清楚,却因为一句清晰的低语而全身一震。
“父王,不要不理我、别不原谅我,我不是故意逃婚的……”在梦中,父王仍然像最后一次见面时,大踏步地愤怒离去;那决绝的身影,已经烙在她心中,成了抹不去的伤痕,“请听我说,别走,父王,求你别走!”
她颤巍巍伸出的小手什么也没触着,泪因而涌得更急。
“云泽。”他动容低语,一贯冷然的面具惶然破裂。
如果不是守护她的睡颜,他就不会知道,她有多少悔憾;他错了!以为迎娶云泽进门,逃婚事件就会落幕,但原来整件事一直鲠在她心中,未曾化散。
她比任何人更苛责自己!
想必皇上在愤怒时,曾经对她说过许多重话;而他却以为只要提供蔽阴,她就会无忧无虑。
没有想到,她的烦恼紧紧锁在心里。相处时,她有着怯怯的笑颜,温柔而生疏地对待他,直到独处才释放她的痛苦。
心像被把刀凌迟着;他品味“痛”的感觉,才赫然发现他有多在乎云泽。
以她为恋的情意,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得之前,他还对她无动于衷;又或者,早在初初相见的那一日,情悸的种子已经种下,只是他拒绝正视?
“父王!”在君设阳揉着额角时,云泽终于惊吓地翻身坐起,浑身打颤发凉。
恐惧地瞪大双眼,下一瞬间,她已经冲入一个宽阔的怀抱,炽烈的体温熨烫着她冷冷的肌肤,她像从极冰之地坠向燎天火炉,涓滴融化,温暖而安全。疯狂乱跳的心,倏然归位。
“不要害怕。”君设阳在她耳边安慰低语,虽然言简意赅,却效力无穷。“我在你身边。”
他在她身边。
这句话奇迹似的让她放心,柔软红唇比意识更早知道他是谁:“设阳。”
“我在这里。”他简洁地应着,语力万钧。
一个简单的名字,一句简短的对话,却是令人心情松懈的根源。
他拥住她,紧紧的、紧紧的,直到云泽所有的颤抖都停止,娇躯上有着属于他的体温与味道,才缓缓松开手。
虽然健躯上每一处都在呐喊:只要环抱着她,就能直到永远,但他更想早些弄清楚,他不在府里的当儿,她发生了什么事。
铁臂松开,扶着纤纤楚腰。四目相对时,云泽早已双颊如火焚。
她羞怯地垂下眼,从来不曾如此近距离地接近他;当她像被一团炽焰包围时,便发现自己在他怀中,她的心再度跳得飞快,想嗔着将他推开,又想赖上一辈子。
从没有过这种矛盾而诱人的感觉,好暖好暖,好羞好差,却也……喜欢得紧。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铁汉柔情,他的语气不觉地放柔几分。
云泽微微颤抖了一下。
“有我在,别怕。”
他的言语轻易地消弭她的恐惧,她深切地感觉到,自己在他的翼护之中,而那就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顺口气,云泽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你说,那个闯入的男人周身罩着红雾?”听完,君设阳有些疑问。
“我知道听起来有点奇怪。”云泽迟疑地说着,“但我真的觉得,看不清楚他……”
江湖上没有一门绝学,带有这种特征。“他蒙面?”
“我想……应该没有。”她没有一点黑色面罩的记忆,虽然想不起全貌,但她记得那个人的表情很轻蔑。
“没有?”云泽却看不到他,这其间有什么问题?“他背着光?”君设阳假设性地问道,口气温柔,不想给她压力。
这下,连云泽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有问题。
“开始的确是……但后来,他走进书楼里,没有理由我会看不见。”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哪里?
看她惊慌失措,君设阳的大掌抚上她的背,给她平静与力量。“他还有没有其他特征?”
她的神情一片空白,记忆中好像还残留了什么,她却想不起来。另一个特征是什么?
“算了,不用再想。”揉开她眉间的小结,君设阳宽容地说道。
也许是惊吓太过,人会把不好的记忆—一剔除;如果这些记忆让云泽难受,他宁可挖掘新的线索,也不愿她再受罪。
“对不起,我好没用,什么都想不起来,帮不了你。”她哭丧着小脸,知道事情有多严重。
如果两次闯进将军府加入无人之境的是同一个人,那么下一回遭殃的又会是谁?她实在不敢想象。
“不必自责,我会处理一切。”安慰人的话语,因为有云泽的“诱导教学”使他愈来愈拿手,“你应该相信我。”
刻划在书案上的文字、来去无踪的轻功,这些都是线索,他已经着手去查。
然而,他却不知道,帮不上一点忙给云泽的打击如此之大。
“天哪,我会什么?”云泽自怨自艾,“我不会生火、不会烧水、不会照顾自己。”连最能让她悠游自在的场所——书楼,她都保不住。她着急地掀紧他的衣襟,“你清点书楼了吗?除了摔碎的东西外,还有没有什么东西丢了的?”
“没有。”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其实没想到要清点。
丢了什么、砸了什么,他不在乎,一点都不。当他最珍贵的小东西受伤,他担心得几乎发狂,无心顾及其他。直到那一刻,他才彻底明白,他最在乎、最不能失去的,是云泽。
闻声而来的仆役也着急地在四周打转,喃喃念着:那薰香炉值多少钱、青瓷花瓶又是何等珍贵,他一点心疼的感觉也没有。
他只在乎她,惟一、仅有!
君设阳是个实际的男人,一旦确认自己的心意,就不做无谓的逃避与拖延;当他想要云泽,他就会伸手去要,不再有丝毫迟疑。
“你生气了吗?”君设阳专注而炽烈的眼神,让云泽有些不安。
“没有。”
“那……”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她的脸上沾了什么吗?
“有一件事,你可以做得很好,应该试一试。”
“什么事?”她急着向自己、也向他证明自己的能力。
君设阳缓缓地说道:“遇到危险时,只要保护你自己。”
“为什么?”她的小脸有着哀伤,“难道我让你这么看不起,一点都不能信任我能保护好那些东西吗?”
在他面前,她想要表现自己,没有自觉地,就是不希望自己被他瞧得一无是处。
“不是。”他简短地回答,“你比任何东西都珍贵,就算摔烂一屋子珍品,也比不上你。”
“嘎?”心儿好像甜甜的,云泽一脸的呆滞,娇俏的红晕慢慢染了双颊。
君设阳往前,亲密地抵住那嫣红小嘴,坚定的唇瓣在低语时,诱惑地摩弄着她:“我要推翻我之前说过的话。”
“哪、哪一句?”云泽小声问着,羞怯的红唇模仿他的方式,在询问的当儿,带给他欢愉与更多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