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走到哪里、不管遇到谁、不管她如何表面优雅、内心磨牙地辩解,所有的人都一口咬定,江默痕就是她的“那口子”。
他们都瞎了眼吗?居然看不到她那满载悲愤的双眼!她,叶烙晴向来不畏强权、不屈残暴;打出娘胎以来,就只屈服过他那身发达的肌肉跟风驰电掣般的行动力而已。
哼,若不是他做人还可以,不会自以为是地对她限制东限制西,大家勉勉强强还可以和平共处一天,她早就翻脸啦!
“别太介意,老人家都是这样的。”这句话,一天之内她说了不下上百次,只是将“老人家”因时制宜地换成了“年轻人”、“男人”、“女人”而已。
“不要太介意的人,应该是妳。”他深幽的眼底,有抹很淡很淡的笑意。就见她一直为这事懊恼;饶是如此,她亦不曾恶言相向,倒还反过来“开导”他。
他在一旁观察,除了一再惊叹她的美丽之外,也窥见了她鲜为人知的性格。
在人前,她总是落落大方地辟谣;但一躲进办公室里,想到烦的时候,还会偷偷地扯头发、咬铅笔,那种小动作……很可爱。
他发现,在别人眼前,她是个得体大方的女人,运筹深具大将之风;但私底下却像个小女生,唉唉叹叹、愈想愈多,像只爱玩毛线、最后把自己捆进线团里的小猫咪。
很矛盾、也很奇异地,她在他没有情绪的心里,激起了兴趣。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烙晴不知不觉地碎碎念。
虽然在她的认知里,她是“勉为其难”接纳了江默痕一天;但事实上,他们相处得颇为融洽,在烙晴的潜意识里,并没有把他当作无法接受的特种族群,反而很自然地接纳了他。
“我是叶氏航空的大当家啊,形象必须端庄无私;现在大家都误会我谈恋爱了,以后我生气时,他们就不会自我检讨,反而以为我跟你吵架才心情不好;如果我稍有失误,他们会觉得是因为我分神谈了恋爱的关系。”她愈说,螓首点得愈厉害。“不行!以后我得更谨言慎行才是……”
她的唠唠叨叨很繁琐,听在江默痕耳中却很有意思;那种感受很新奇,像是温馨,但他也无法肯定。
一个和温暖的情绪睽违太久的人,怎能一眼就判定心里的暖流属于什么?
电梯在地下三楼停住,他领着烙晴走向座车,唇际飘着淡然的笑意。
“还有,最严重的是,我会觉得很尴尬。”坐进车里的烙晴还没发现,所有的思绪都已化为语言,不断往外倾倒。
叫她怎么跟江默痕相处嘛!她对感情接触不多,认识的男人要不是亲戚下属,就是商场上的敌与友;她从没传过绯闻。当然也没有跟绯闻男主角相处的经验,这是被题儿第一遭。唉呀,她好无措呀!
“都怪你太有型有款,怎么看都不像特别助理。”她喃喃着,还没抱怨完。“我反倒像是妳的秘书,叫人家怎么相信那套说词?是我也不信呀!”
“不要告诉我,妳接下来要想,怎么让我明天从妳眼前消失。”骨节分明的大手操控着方向盘,顺着回旋车道,江默痕将座车开出地下停车场。
烙晴瞪大眼睛。他他他……他怎么知道她是这么想的?惧于他的扛面粉袋神力,她勉为其难地退让了一天;明天就是她扳回尊严的神圣时刻,非要想出一个法子,不再受制于他不可。
“妳宁可只身跟『约赛尼兄弟』打交道,也不肯屈就权宜之计?”他不悦地挑起眉,见她想要甩月兑他的保护,心里的暖流结冻了。
“我连他们是什么狠角色都还不知道,怕什么?”她自我解嘲地说着。
江默痕复杂她看了她一眼。“妳需要通盘的了解,胜过质疑我的存在。”
说着,他将油门一踩,BMW像子弹般地飞射出去,狠狠切入车流。
返回叶宅之后,江默痕从荣伯安排他下榻的客房里,提出笔记型计算机。
“T-REX?”从他身侧跑过去的琤儿,因为他手上的高科技产品而发出了一声惊叹。“江大哥,这是情报员专用的笔记型计算机耶,好棒哦,可不可以借我模一下?”
T-REX不是普通人买得到的超级机种,她总算见到他的几分能耐了。小琤儿涎着脸,身为信息系高材生,非常渴望与科技新品有进一步接触。
“下次吧!”不惯与人相处的习性,使他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对待这鬼灵精小妹妹,所以冷漠地拐进烙晴的书房里,留下差点冻成小雪人的琤儿。
他为计算机接上复杂的线路,安置在她的书桌上;烙晴看着他流畅的动作,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有两把刷子。
安置好后,江默痕拉开牛皮椅,示意她坐下,他则靠在一边的桌沿,双臂环胸。
“『约赛尼兄弟』是中东人,掘起于一九九一年。”他以低沈的嗓音诉说事实,开始解释。“他们是以偷盗拐骗起家,犯过的案子不计其数,也横越数国,与当地的不良份子挂勾。得到的财货,除了少部分当即变卖之外,大多数都运到国外销赃,因此他们非常需要运送赃物的管道——合法而安全。”
“如果他们如此嚣张,我该听过他们。”她挑起眉,平静地说道。
“一来,他们过往作案范围只在美洲与欧洲;二来,”他神色一凛。“不会有任何受害者,或即将受害的对象,将被他们盯上的消息泄漏出去。”
“为什么?”她好奇极了。
他不答反问。“知道『英焰航空』吗?”
“当然,它曾是英国第一大航空公司,从九八年意外频传、声势下坠,九九年因为财务危机而倒闭。”屹立了那么久、构造那么庞大的企业说垮就垮,她不但很震撼,还引以为鉴,成功地戒掉最后一丝惰性。
“是『约赛尼兄弟』所为。”他面无表情地揭开谜底。
“骗人!”烙晴月兑口而出。“新闻上根本不是这么说的,垮台是因为经营不善。”
“『英焰』必须把真相压下去,否则剩余的资产一毛也卖不出去!”
他的口气太笃定,权威且专业的口吻,让烙晴不得不相信。
她垂头丧气。难道说,叶氏航空正面临了英焰航空当年说垮就垮的危机?
“『约赛尼兄弟』一贯的手法,就是蚕食鲸吞。先是要相中的目标为他们运输赃物,然后胃口大开,进行勒索,最后弄垮那个集团。”他的口气虽然平淡,但烙晴愈听心愈沉重。“称他们为水蛭也不为过。”
水蛭——一旦附上动物体,不吃到饱、撑,绝不松口。
看他神情那般严肃,烙晴头皮发麻,知道事情真的严重了。
“可是,如果他们真的那么狠,为什么我屡次没有响应,他们还是放过我?”她小小声地质疑着。呵,她可不是犯贱、要人家来袭取她的命啊!纯粹好奇而已。
“因为上一个受害者还未被玩垮之前,他们会先作准备;到目前为止,妳只在他们的准备阶段而已,不过成为第一标靶的时候就快到了。”据他预料,这一天的到来,距今不到三个月了。“难道妳没发觉,遇到的离奇意外愈来愈多了吗?”
烙晴沉默了。
之前她到美国出公差,曾经问了与会的挪威海运小开,是否听过“约赛尼冗弟”。原来就是因为这两人手段毒辣,难怪他一脸仓皇,挥手直说没有。
那时问不出个所以然,又见他似乎故作神秘,她索性不理了。而且事情一忙也就将它抛诸脑后,只是在收到恐吓信时,一颗心又会悬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