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漂亮,今天好像比较有精神。"紫璇端详着她,仔仔细细地。"你呀,眼晴难得亮晶晶的,看来比较有元气,只是唇色还得再补一下。来,我帮你。"
见她这样,紫璇多少心里有数。这些年是这样了,大姐唯有在听到与丁岩有关的事,才会绽放出生命的光彩来,想必这次不会是例外。
慢着,难道说……当年那一走了之、徒惹大姐心伤的混蛋要回来了吗?
紫璇弯下腰去,替她拾了满地的小东西,然后细细替她描绘完美的唇形,顺便照她的意思替她整了整发型。紫素在她的诚心建议之下,松开了发髻,顿时使她年轻了不少,也荏弱了不少,一如五年前。
紫璇看了满心不是滋味。爱情之于女人,竟如此有影响力,以后她说什么也不要轻触爱情!
在等在洗手间外的凌云尚未破门而入之际,两人以最快速度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凌云,紫素并不惊讶。这些年来不管去哪里,看得见紫璇、一定看得到凌云,反之则未必是这样。凌云深爱紫璇的心人尽皆知,唯有这小妮子拒绝睁开心眼去看。
"紫梅没来?"紫素点了一下人头,才发现来接机的只有这两人。
"她还躲在家里,为她的陆极伤春悲秋呢,怎么出得来了"紫璇没好气地道。"亏我还开导了她半天,真是气死我了!"
啊、是啊,五年了。
五年的光阴改变了人很多。眼前的紫璇变得更难驯、更难捉模,美得像一头野生豹,能奔、能跃,叫人抓都抓不住,唯有凌云值得服她的窍门,但也已醉心在她的野性美之中,无力自拔。
而紫梅,几年前邂逅了一个黑道大哥;他们彼此情衷,却在他的帮务、父亲的阻挠之下告吹。紫梅看似比她更脆弱,但潜藏在体肤之下的傲骨却比她强,她一天一天咬着牙地过着,始终死心眼儿地相信他们会有重逢的一天。
丁岩之于她,陆极之于紫梅,是爱、也是劫!
紫素冷眼看去,小妹被凌云无法无天地宠着、惯着,就是因为没尝过爱情苦,所以下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要如紫梅或她,伸手触不到、呼唤无人理,在爱情的面前,自然会变得谦卑而驯良,哪敢再拿乔?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多了两个人的陪伴,紫素多少感到心定了一些。
这时,飞机已经抵达,经过必要的程序之后,已有些旅客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
紫素的心霎时狂跳,因为当年丁岩离开、她不吃不喝而染上的慢性胃病也选在此时发作,可能是因为食补的关系,又打乱了原有的生理韵律。胃,它狠狠地皱痛起来,疼得她想哭。
不、不能哭!
她怎能哭着见丁岩呢?眼睛红红肿肿,泪水滴滴答答,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本来就见不得女人的泪,再经过这一吓,能不转身就逃吗?
强撑着,手紧按着上月复,她誓言等到他,亲口对他说一声:欢迎回来。
也不知是她想得太入神、还是痛得恍惚了一阵子。
不知何时,一个劲瘦悍然的身影矗立在她面前,阴影盖住她纤弱的身子,她却兀自抱着剧疼的胃无声地哀鸣着,什么也看不见。
"大姐,姑姑来了,你看……"
"大姐,丁岩回来了,你不是一直盼着他吗……"
"紫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纷纷杂杂的嗓音在体外焦急地徘徊着、作响着,却始终听不到她要的那一韵,那浮流如水、不定如风的萧飒韵调;虽然清淡,却能狂放地席卷她的所有。
直到睽违已久的气息钻入她心肺,彻彻底底地浸润了她的灵魂之后,她才艰掩心喜地勉力抬起头。
啊!丁岩……
紫素的泪无声滑落。
岁月改变了他一些。当年他看来已较同龄男子成熟,现在他不须举手投足,单单是眼神,已可看出他更稳重、更练达。长期在世界各地走动,饱经大自然的挑战,他更有男人味了;而负在他肩上的行囊,也让他看起来更容易说走就走,他更像……更像踏浪而来、乘风而去的狂放浪人了!
紫素心栗。
当年浮流的水泉,她尚且拘不住;如今再见面,他已成激涛骇浪,即便她使力伸展了双臂,可有容他的能耐?
"紫素……"丁岩万万想不到一下机就见到了她,更想不到她竟是以身孱体弱的姿态出现。她像个灰堆的小人儿,风一吹就化!
紫素无声地凝睇着他,像要把这五年来失落的光阴,全在这一眼中补足。
紫璇与凌云其实早已接到了黎若华,只是见两人情意款款地痴缠着,不忍再出声。甫抵国门的黎若华更以不敢置信的惊异眼光看住丁岩,仿佛心中有事。
丁岩润了润唇角,试着张过几次嘴,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来。
每一次见她,如逢惊涛骇浪;每一次想她,都痛彻心肺。再聚首,五年的时光好似不曾流逝,也好似已然无情地溜走了。
他们都变了,也都没变。只是无穷的凝望、不必赘烦的言语,已经读出彼此不移的心意。他愿她幸福快乐,她却执拗地只想要他,岁月的迁移加诸他们身上的改变,竟然只有年龄的递增与生活方式的不同而已。
他扶住紫素的腰,拭净她的泪。
有句话,他整整想了五年,这一、两年来想得特别厉害。在飘泊无依、望月思亲、寂寥难当、受尽苦楚的一千多个日子里,格外想当着她的面说!
如今,他总算可以如愿了。
丁岩暗哑地发声道:"紫素,我……我回来了。"
紫素绽开一抹心满意足的甜笑。那笑容,像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其实这五年来,她也有句话想当着他的面说。总是一遍又一遍,在镜子前回反覆再三地练习,期望能以最柔美的表情、最自然的笑靥,安抚他沧桑困顿的心、安顿他风尘仆仆的行装;她想对地说,中气十足地说——
"欢迎你回……"但是胃疼的她,却只能虚弱地轻启朱唇。
"慢着!"一声傲慢无礼的娇叱声中断了这一切。
紫素不明所以地移开眼神,看着从丁岩身后大踏步而上的混血美女。她很美、很艳,生命力与侵占力俱强,来意亦不善,紫素一望即知。
唐茹湘横霸上前。她从一下飞机,便冷眼旁观着这两人的痴缠凝望。她心里只有一个感觉:丁岩被骗了!这个女人是以最脆弱的风貌引发丁岩的保护欲,那根本不是爱,只是大男人主义作祟之下的保护欲,如此而已。
她生平最是讨厌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伪善女子,没想到黎紫素当了她那么久的假想敌,却只是这种差劲的货色。看来,这次她非蠃得丁岩不可了!
唐茹湘将左手肘往丁岩一勾、一扣,盛气凌人地笑道:"别忘了,还有我呢,我跟他一道回来的。"
紫素的胃此时传来一阵剧烈抽痛。按照她发病的一贯程序,要是胃痛复发时,没及时吞药;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痛晕过去。
糟了,现在想起为时已晚了。
紫素眼前一黑。不、她不能晕过去,她还没看够丁岩呢!
唐茹湘满意地看着紫素的眼色转黯、转淡,最后身子一软,倒卧在丁岩臂弯。
"紫素!"丁岩痛彻心肺地狂吼。"这是怎么回事?"
"快、快送医院!"紫璇手忙脚乱地跟着乱吵乱叫。"到最近的医院去……哦,不,还是到‘祥泽医院’好了,那里有大姐最完整的胃病病历!"
一行人急匆匆地从机场开拔到医护单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