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不是一直都站在那里吧?从她进来收垃圾到现在,已经足足有一个钟头了耶。归雁别墅就算地处甚高,也没那么多景好赏吧?都看了三年,早该看腻了。
再说……“既然要赏景,为什么不把百叶窗整个拉开呢?”欢姨放下托盘,先替他斟了杯茶,然后走到窗边去。“你不是不知道要怎么弄吧?我来替你拉开。”
“别!”程驿猛喝。
“干么?”拉开百叶窗而已嘛,何必那么紧张?
“现在这时候阳光正往这边晒,我不想弄得整间书房热烘烘。”程驿抢过百叶窗的调整绳阻止她,并下意识地找藉口,掩饰他一直都在偷看千帆的事。
“既然怕太阳晒,你又何必站在这里受罪?”欢姨拗起来,可也不是三言两语打发得过去的。她就着程驿的手,猛一扯,书房里突然大放光明!
程驿立刻松手,转身回到书桌前,抓起文件读,端着一脸酷相。
欢姨试着从他刚才的角度望下去,她看到了……千帆?
这就是少爷站在窗边的原因?欢姨马上转过头去,笑意十足地盯着程驿看。
她早就觉得奇怪了,少爷怎会无端端地对千帆好了起来?不但准她回来,每天千帆去上课时,他还常“顺道”载她下山,下午再“顺道”接她回来。她就说嘛,哪来那么多的“顺道”?原来……嗯,这一切如果都是因为那个理由,那就说得通了。
她再瞥一眼,庭院的千帆与小鱼儿玩耍得正开心,根本没注意到楼上的动静。
“其实,千帆这个女孩子真的不错。”欢姨慢条斯理地拉下百叶窗,忍着笑意说。
“哦。”程驿抓起桌上的笔,出了好大的力气在纸上猛写字。“欢姨,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赶快出去,我好忙。”欢姨偷看一下他在写些什么,然后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那我不打扰你了。”
程驿等欢姨离开后才抬起头。该死,欢姨干么揶揄他?他随便看看都不行吗?程驿仔细一瞧他在纸上写些什么字之后,颓然往椅背一靠。
千帆、千帆、千帆、千帆、千帆……
随便看看?呵,他想骗谁啊?
程驿撕了那张纸,他不想太早去思索对千帆的感觉,那么来思索“台中美术馆土地收购案”怎么样?他强迫自己定下心来研究卷宗。
振作,振作!这个case经过他连月来的部署,最后的收网阶段已经来临。能不能一举成功,关键就在这几天,这时他需要的是毅力、耐性、好脾气与运气,最不需要的就是心不在焉和绮思遐想。
可是……他再扫一眼窗子,像是着魔似地走过去,撑开窗叶,再往庭园看。
假装离去的奸诈欢姨悄悄地打开一条门缝,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看来,归雁别墅里,有人深陷情海喽!
第五章
为了“台中美术馆土地收购案”,程驿下足了功夫。这是个重量级的case,成就了它,进入“皇达地产”绝对有望——程蓝的话回荡在他耳边。
所以,一直到即将定案之际,他还搬出书柜里一大堆工具书出来研究,从档案柜里挖出更大一堆的卷宗夹,想让自己的把握更多几成。整个书房,被他搞得像战场一样,凌乱的程度,可直追千帆离开那两天的衣物间。
然而,整理它、搞定它,就是杂务助理的神圣任务。
所以,千帆正在书房里忙得一塌糊涂。
也因为有她的陪伴,程驿更专心、更耐得下性子,待在书房里奋斗。
终于,他搁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伸伸懒腰。
千帆意识到他的动静,转过头去,刚好看到他起身双手上举、全身撑直的模样。老实说,程驿的体格真好,拥有一身好看又不过分发达的肌肉,潜伏在贴身却不紧身衣料底下,每一丝肌肉起伏的纹理都看得一清二楚,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长腿,又长又直,看了连女人都羡慕。
千帆记起有一次,她在厨房里帮欢姨拣菜,程驿不知何故,也进来加入她们。他随手就拖了把椅子坐在她身后,然后两条腿豪放地张开、伸展,几乎将坐在前面的她包住。千帆知道自己不该乱想,但是那种袭人的热度——也许是出自她的想像也说不定,就是让她双颊燥红、坐立难安。
突然间,伸完懒腰的程驿转过身来,对上她。
千帆觉得热气慢慢地从脖子往上冲,她慌乱地垂下眼。
很奇怪,自从她发现程驿笑起来很好看之后,就变得很爱看他,而且每次见到他时,都让她有种安全感。有时候工作做到一半,她总是会不自觉抬起头来寻找他的身影,找着了才觉得心安了下来。
程驿不是没看见千帆泛红的脸颊,但他选择了假装没看见;他也不是没注意到千帆最近的眼神老爱绕着他转,他之所以假装不知道,是因为他不晓得该怎么办。
懊死!他不想承认自己这么无能,但他就是拿她没辙。
程驿的底限是承认自己喜欢看千帆、很注意她,他是不想束缚自己受她影响的心,但他不认为这能构成什么惊天动地的感情。
而千帆,那就更扯了,她只是找他、看他、追逐他,她的眼神纯洁得可以,想必她没想过他们之间能产生如何轰轰烈烈的火花。
所以,该怎么办?
任何行动都是为了因应某事而生。问题是,他们现在什么事都没发生……他该为这种暧昧不明的情形做些什么?
“如果一时整理不完的话,明天再做也没差。”程驿打破变得绷紧的沉默气氛。“我的工作已经告一个段落了。”“哦。”千帆收拾着手中的资料。“程驿,你是做什么工作,为什么几乎每天都在家?”
“我是做地产的。‘皇达地产’听过吧?”程驿见她点点头,满意不已。千帆连他的跑车是大名鼎鼎的“捷豹”都认不出来了,居然知道皇达地产,可见程家事业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我是‘皇达地产’主席程达夫的第四子。”
原来他的家世背景这么优秀,怪不得住这么棒的好房子。千帆想起初来乍到时,面对着归雁别墅那种惊诧的心情,当时她猜自己闯进一位董事长家,虽不中,亦不远矣。
“哦。”她没对程驿的背景表示任何意见,仍勤快地将散乱的活页资料夹进档案夹里。
“我现在担任地产中间人的工作,帮皇达地产收购地皮。”
“什么是中间人?”
见她还是不懂,程驿再解释。“举例来说,有时候要收购的土地面积太大,分属许多拥有人,中间人的工作就是一一造访这些人,提供合理的价格,劝服他们把土地卖给皇达地产。”
“这件事很难吗?”千帆问。为他工作的这些日子以来,看他时时浓眉紧蹙,有时一天的饭局就多达早餐、上午茶、午餐、下午茶、晚餐、消夜六顿,就直觉这工作不是口头说说那么简单。
“不是很难,但障碍频多。”他分析道:“有时候收购面积广达数甲,这块地皮有些部分是位居核心或关键位置,也许少了那一块,整块地皮就没有利用价值。所以通常那个地点的主人,会把他的价格开得很高,或者临到交易之际,才反口要更多的钱。”
“那就等到把其他的地皮都搞定了,再回来对付他嘛。”千帆涉世未深,想法天真地道。
“到那个时候,他就更有理由飙涨价钱了。”程驿的脸色有些阴郁。
他在这一点上,可是栽过不少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