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靖也定定地望住她。
以往两人在后院大树下静静相陪的感觉,又回流到彼此心中,可是似乎有些地方不同了。是什么呢?岳宁茫然地想。
“疼吗?”尉靖上前一步,伸出右手,轻柔拂开她的手检视着伤口。他的脸如此地靠近岳宁的,以至于她可以闻得到他阳刚的气味,与他呼息交融。
岳宁痴痴地望着尉靖。她没有一丝不安就接受这种亲昵的接触。大雨仍下着,尉靖狂野却内敛、火热又冷然的气息尽入岳宁的胸腔中,她的眼中只容得下他……天啊!她多久没好好看过他一眼?她甚至不晓得他的变眸何时变得如此锐利慑人,他的下巴何时刻划成如此坚毅的线条,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阿,她怎能时时感受到他的存在、感觉他们的灵魂是贴近的,却对它的外貌如此陌生?
尉靖维持一贯的无言,不想打断这美好的一刻。
当岳宁全心全意地望着他时,时空不存在,尉毅、陶秀云也不再是阻碍;世界的一切彷佛都归了零。就像多年前他在岳宁身上看到彼此同样有的寂寞;雨中,他清楚地看到岳宁明眸中燃着与他一样炙热的火光;他不会错认,那与每天煎熬着他的痛苦泉源是一样的。那是……爱情!
岳宁忽然像醒了般,怯怯地拉住近在咫尺的毛衣。“可以再把它借给我吗?”
尉靖面无表情,思潮汹涌地望着她。他缓缓将手伸出去,不是把毛衣递给她,而是——绕过她的娇躯、情难自禁地把她拉进自己怀里。
“尉——”岳宁的轻喊还没出口,就被尉靖的吻堵住了。
饱尝岳宁的甜美,是尉靖心里不知梦想过多少回的事。尽避在尉家以外的地方有许多女孩子向他献殷勤,可是他爱的、渴望的,永远只有早就闯进他心湖的岳宁!
岳宁在他怀中不安地摆着头,又像抗拒又似承受,让尉靖了解到她的生疏与意乱情迷。
他占有性地用手臂环着她的腰,不容她退怯地将她往自己怀里搂。他轻轻舌忝过她的芳唇后,极有耐性地挑开她的唇,掬取它的芬芳……冷冽的雨与火热的吻,几乎要颠覆岳宁的感官,她全然瘫软在尉靖的怀里。与他结实有力的体魄相较,她娇软的身躯只能像菟丝花般攀附在他身上。岳宁的响应让尉靖欲罢不能,他不只在她的唇间流连忘返,湿透的衣衫就像第二层皮肤贴在彼此的身上,尉靖灵巧的指尖摩擎着、揉搓着,炙烫的体温透衣而出,就要撩烧两具年轻易惑的……“岳宁,岳——”刻意压低的嗓音由远而近,却在某个定点戛然而止。
尉靖首先发现不对,他用身躯挡住岳宁半果的酥胸,直到转头看见来人。
是他!
尉靖镇静地替岳宁扣上衣领,让几欲晕厥的她靠在他怀中喘息。他末褪的变眼与来者互瞪着,即便隔着雨、即使娇小的岳宁完全被他护着,尉靖相信睿智如尉毅不会不晓得他们刚刚做了什么事。
岳宁在尉靖怀中渐渐地回复神智,她发现尉靖全身僵硬而紧绷,她退开身,自己站稳,顺势望过去,大惊道:“毅哥哥……”
尉毅嘴角微微抽动,多此一举地解释。“我刚来而已。我只是过来告诉你,我睡不着,麻烦你帮我冲杯牛女乃送到书房来。”
“好的。”岳宁看着尉毅大踏步离去的模样,想到方才和尉靖的亲密行为,不禁赫然。
尉靖脸色阴晴不定地把毛衣递给她。“只要你还想要它,它永远都是你的。”
“谢谢。”岳宁羞涩地接过手。
进入室内,互相追过晚安后,他们各自回房换上干爽的衣服,然后岳宁才又来到厨房去冲泡尉毅吩咐的牛女乃。
得到尉靖深情的一吻后,岳宁心中涨满喜悦。虽然被毅哥哥撞见了颇为尴尬,可是她送消夜过去时,他并没有说些什么,平时也不见他流露出痛恨尉靖的情绪。
于是整晚她都作着幸福的美梦,梦见她与尉靖得到毅哥哥的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翌日,老唐在整理房间的时候,发现尉靖留书走了。
他在信中表示,他决定搬到大学附近的宿舍去,从此不再以尉家为家。
这个消息,让陶秀云高兴得手舞足蹈,却让岳宁差点崩溃。
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内,她从天堂摔进了地狱!
尉靖离开了,他竟然在得到她的初吻之后就离开了,事先没有预兆、没有交代,他的留书中没有一句话是给她的,他甚至没有留下任何联络的方式。
她以为一吻是幸福的开始,他却选择以一吻作为分别的仪式。
在岳宁险些支撑不住时,一向被她打点妥贴的尉毅反过来照顾她。
不过,他温和的兄妹之情怎么比得上来去如风、炙热如火的爱情?尉毅再不舍,岳宁还是一日日地消沈下去,从甜美温婉的小女孩变成了眉梢带愁的小女人。
※※※
台风夹带的丰沛雨水仍旧冲刷着大地,八年过去了……甫抵尉宅的尉靖还在打量着客厅。这里的每件字画、每个花瓶,都被摆放在它原来的位置,跟一年前,不,甚至跟八年前一模一样,这显示住在这座宅子里的人,是多么漫不经心在经营这个家,难怪气氛如此冷清、摆设一成不变。
住在这里比北极更冰冷!尉靖有感而发地一叹,提起脚边的行李往楼梯走去。
站在饭厅里望着尉靖的岳宁,看到他终究没有发现自己,心中不禁失望得紧。
她知道尉靖回到尉家来,唯一会做的事就是把自己锁在房里。她支开仆佣,亲手准备了一壶咖啡、一些茶点,放在托盘上,打算亲自送到尉靖的房间去。
方才看到尉靖冒着风雨回到尉家时,她感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自从他八年前不辞而别之后,这是他第七度回到尉家来;每年他都在这天——她的生日出现,她足足印证了七次,才敢向心伤累累的自己承认这不只是巧合……岳宁数了一口气。
八年前,尉靖在雨中拥吻她之后,隔天就提着行李走得不见人影,徒然留给她梦一场与梦醒后的心伤。她在多少个夜里泪流不止,拚命问自己: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一吻之后,尉靖就突然不告而别?
她想了许久,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那个吻发生得那么自然,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为什么原本没说过要离开的尉靖会落荒而逃?
岳宁钻牛角尖地苦思。最后她不得不承认——千错万错,是她错了!
错在她不是尉靖的梦中情人,错在所有的美好都是她胡乱想象的,错在她以为那个吻是最美的、在尉靖心中却什么都不是!
自承此错,比被人指着鼻子痛骂还催人心碎;岳宁因此大病一场,病后,它的元气、自信几乎部消失了,没什么事是她提得起劲的;连尉靖久久回来一次,她也只敢远远看他、不敢去跟他说句话,深怕有所期待的心再次落空。
毅哥哥不只一次摇着头说她变了。
她真的变了吗?其实岳宁也不在乎自己变不变、变成什么样,反正日子就是这么过,太阳朝起夕落、四季照常流转,没有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是尉靖走了,他末经她的同意,把她的灵魂也一并带走了……从此,她成为一具行尸走肉。直到有一天,毅哥哥偶然提起,尉靖每次回家的日期总是固定在某日,好象专程回来过这一天似的……这句戏言,彷佛是一阵甘霖,降在她枯竭已久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