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郡却没有私下找过她,眼光扫过办公室时也不会在她身上多作停留,看她的样子就好像她是大志,小陈,梅子,还是宁真……任何一个人。
这发现,让她在失落中又有一点安心。
她应该……可以在东仕继续待下去吧。
那日想着要辞职,但六万起薪的地方现在哪里找,何况还有宿舍——虽然不是完全免费,一个月要扣五千元杂支,但以台北市来说,五千元根本住不到那样水准的单身公寓。
再者,当初为了留学,她跟银行借了很大一笔钱好支付纽约的高消费,就算再低利,也是要付利息,到现在都还没还完,若离开东仕这么好的工作,她的还款计划恐怕要往后延一两年,唉。
在她第N次叹气后,坐她旁边的梅子终于抗议了,“张可栗,你是被倒会了吗?这几天叹气叹个没完。”
“嗷,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知道的……就是……你懂吧……”
“我不懂啊。”梅子一脸莫名其妙,“你这几天好奇怪,不是叹气就是打呵欠,你……你是不是中邪了啊”
中邪?算吧。
因为她满脑子朱天郡的影子挥之不去。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在她不会再因为想起他而哭泣的时候,他本人居然活生生出现在她眼前,讲话,开会,晃过来,晃过去……正确的说法是,走过来又走过去,因为她的位置跟经理办公室才隔一张桌子,所以每天都能看见他走出电梯,走进办公室,再走出办公室,走进电梯。
她,她……看得好难过……
岁月对男人真好,一样是经过四年,她不比昔日青春,他却比以前更有魅力,短短几天,已经成为东仕未婚女性的目标,行销部的周玉华,广告部的孙爱均,总机柳晓乐,都纷纷打听这位重金礼聘如何,就连死对头宁真也用一种粉红色的眼光看着朱天郡。
铅笔往前一丢,张可栗伸了个懒腰,不小的动作自然又招来宁真有名的“不爽眼”。
不过算了,她真正的天敌一个星期前大驾光临,比起朱天郡的身影,宁真的不爽眼只是小菜一盘,她已经不放在眼中了。
左扭扭,右扭扭,伸伸手——电梯门开启,朱天郡跟他的助理走了进来,看到她的样子微微挑起眉,张可栗只好尴尬的把手收回,拿起铅笔,继续低头画图。
三分钟后,朱天郡又从办公室出来,当着创意部二十个人的面说,“张可栗,跟我走。”
张可栗吓得手一颤,手中的直线一下画出纸张外面。
是公事吗……应该是吧……如果他是要找她算帐,不会拖这好几天……所以应该是工作的事情……不要想这么多……
懊来的躲不过,只要待在东仕,她就不可能不跟他面对面……
她吸气……吐气……深呼吸……
张可栗站了起来,同手同脚,大步向前。
第2章(2)
张可栗一直很喜欢顶楼员工餐厅的咖啡,但现在却有点食不知味。
她不知道前夫大人要跟她说什么,所以只好捧着咖啡,有一口没一口,惴惴不安的等。
终于朱天郡挂断了电话,对她露出些微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
“没关系。”
听得出来他在忙新家的事情,他订的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结果在运送过程中损坏,对方打电话来问他愿意等船期,还是改成别款的现货。
男人挂了电话,往咖啡加了一些女乃精,搅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简单的动作,但他做起来就是有一种流畅的优雅——张可栗突然想起来,在地铁站出来的那个咖啡馆第一次看到他,那是一间站立即饮馆,在小原木桌旁搅动咖啡的他,样子是那样好看。
当时,只觉得那是上学途中的一个风景,没想到有机会在留学生的聚会上认识,也没想到两人会如此淡得来。
至于后来的后来,更是怎么样也想不到的……
男人放下咖啡杯,“你,好吗?”
张可栗点点头。
“真的?”
“真的。”
“那就好。”
张可栗看着他,小嘴动了动,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问了,“你呢?”
“很好。”朱天郡想,事业顺利,身体健康,虽然看到同学朋友纷纷结婚生子时会有点寂寞,不过大致上是愉快的。
“吓到你了吧……我是说那天……”
“有点。”
当初看到她也在新团队之列,的的确确吓了一跳,所幸几年的工作经验,他已经学会不动声色。
他一派自若的自我介绍,直到她滑下椅子为止。
一直控制得很好的他,瞬间有种想要过去扶她的冲动。
虽然只是瞬间的感觉,但朱天郡还是很吃惊——看来,这女人对他的影响力比他想的还要大来来一年他得小心不要再次为她丢了心。
回到办公室后,从电脑调出她的人事资料,这才发现,她进公司的时间居然已有三年又十个月!
他们并不是离婚六年七年,距离他们签字才四年。
这意味着,她在短短两个月内跟他办妥离婚,卖了房子,到英国,回台北,求职寄履历后找到这份工作,走马上任。
太奇怪了。
大费周章的跟他结婚,跟他离婚,然后跟真爱在一起的时间却不及短暂婚姻的三分之一?
朱天郡放下咖啡杯,“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张可栗心想,果然……她就知道……鸿门宴啊鸿门宴,哪个前夫会没事请狂捞了他一笔的前妻喝咖啡?
平心而论,她真的是很不想回想以前的事情,也不想回答任何问题,但如果将来的日子他们要每周见五天,还是早点把话说清楚吧,如果在律师楼签字时都没口出恶言,现在应该也不会。
最多,就是有点尴尬。
但尴尬又不会少一块肉吧,她不怕。
“你问吧。”想想,又补上,“你想到什么都能问,但我只在今天回答,过了今天,你再想问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告诉你了。”她可不想三天两头来一次包公夜审,她无法负荷这种心脏狂跳的感觉。
“我看过人事资料了,为什么这么快就回台湾?”
还好,从上星期看到朱天郡,她就开始练习也许可能会遇到的情境,这个问题她练习过,回答没问题。
“因为我发现他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需要一个人投资他的工作室,所以我就回来了。”一口气流畅说完。
“那笔钱……”
“要不回来。”
不知道这样讲他会不会感觉好一点?应该会吧。
她曾在感情论坛上问过这问题,也做了假设性回答选项,发现这个回答获得压倒性胜利,想想也是——虽然我狠刮了你一笔钱,但是到头来我什么好处也没捞到……怎么想都能稍微平衡些。
“你弟弟应该也回台湾了,没跟他一起住?”他记得可栗的胆子小到不行,怕鬼怕黑怕强盗,就算是在家,也会因为害怕而失眠,当时如果他晚上真的没办法回去,就会请钟点保母去家中陪她。
那个美国老太太总笑说,可栗是她陪伴过最大的宝宝。
“他都结婚了,我怎么好意思……何况小孩子晚上会吵,有声音我睡不着。”
朱天郡第一次显示出讶异,“他结婚了?还生了孩子?”
他跟可栗公证时,她弟弟特地飞来观礼,好像才几岁的样子,怎么已经结婚生子了?不是才四年吗?
“嗯,弟妹去年生了双胞胎,很有趣,但也好会哭,他出差时,我会过去帮弟妹一起照顾,一下女乃嘴一下尿布,一个哭,另一个就跟着哭,完全没办法休息……累是累,不过看到小婴儿睡到嘴巴开开,又觉得好可爱……但这种感觉只会维持到他们下一次大哭为止,小宝宝太会哭了,再怎么可爱我也不可能跟他们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