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吃着稀饭,突然间那个画面就这样从回忆深处浮现。
一定是感冒的关系,害得她不只鼻子塞住,连带脑袋也塞住,开始想些浪漫粉红,有的没的,结果就是忘了栗子的恐吓,慢慢有种感动浮现,幻想他突然被爱神的箭射到,爱上她……事实证明,现实跟幻想果然是两回事。
只是他坑坑巴巴的我我我半天,还我不出个所以然,每犹豫一分,她内心的热度就往下降一点。
他对她不是那般心思。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这个人真的是雷谦,没有被外星人绑架,也没有神经错乱,是那个永远对她这朵落花无意的青梅竹马。
“恩茱,等等我陪你去看医生。”
“我自己去就好了。”
“我陪你去。”男人非常坚持。
“我自己去。”女生再度强调。
“我说我陪你去!”
“我说我自己去!”相对于他的放大音量,这头也抖声八度,“我又不是小孩子,巷口而已,也没多远,我自己走路过去就好。”还特别强调最后一句。
那头没说话。
就在她以为他要放弃时,他突然又丢出一句,“你在不高兴什么?”
他虽然不是什么细心的人,但无论如何也相处了十五年,时光的威力非比寻常,再钝感也不至于听不出她真正的意思——抗拒的原因不是因为她不是小孩,而是她不要他陪。
男人觉得被打击了。
两分钟前他还因为疑似快发生告白而有点流汗,现在却被预备告白的对象讨厌?
他内心的孟克正在无声的呐喊着:为什么?
“不要不讲话,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恩茱觉得头痛。
要回答什么经,要怎么回答?
还以为打电话来问问会得到一些她曾经幻想过的答案,结果只得到一阵结巴的我我我,童恩茱,醒一醒,生日那天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才一个多月,居然被稀饭给感动了,明明那么难吃……
真是够了,她要因为他心情起伏到什么时候啊?
叹口气,她决定豁出去了——不在乎朋友当不成,不在乎见面尴尬,比起脸皮,她更想要心灵上的宁静。
“雷谦,我问你最近怎么对我这么好,你不回答,没关系,那换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会这么问,有点长,但你不准插嘴,仔细听。”
大概是感觉出她的认真,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
“因为我以为你在意我,或者说,有一点点真心的在意,有件事情你一定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从来不是青梅竹马,我不想当你的妹妹,也不想当你的异性手足,对我来说,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特别到我希望能跟你一直一直生活,不是对门邻居,而是,”恩茱顿了顿,“以一个屋檐下的方式。”
她虽然没有说白,但她想他会懂。
“恩……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的语气有种惊疑与不可置信,让她觉得有点受伤,“喜欢会让你觉得这么惊吓吗?”
“我不是惊惊惊吓——”
明明就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不用担心,你既然从来不知道,那代表我掩饰得还不错。”恩茱打断他,“我原本不想说的,真的,以前是以为你总有一天会懂,后来又觉得没必要说出来徒增彼此困扰,可是你最近的行为真的让我很疑惑,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我现在要告诉你,跟我保持距离,离我远一点。”
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的是——我不想花力气去抗拒你,因为很可能要用尽全身力气。
一如现在,一个多月的努力被一碗稀饭破坏殆尽。
“我想说的就是这样,所以,不用陪我去看医生,也不要再来图书馆,至于补习班那些刚好都请不要再有,感情不应该是怕寂寞的结果,应该出发在最单纯的喜欢,我的是,你的也应该是。”
恩茱说完,挂了电话。
一面是累了,一面是她觉得自己可能无法再接受雷谦的反应,那个结巴已经把他的想法都告诉她了。
她自嘲的想,没想到自己这样有分量,简短几句话就让一向脸皮厚的他受惊不轻。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一直等,等到雷谦被爱神射中箭然后跟她告白,王子公主永远快乐生活在一起。
有天,她不想等了。
她的告白,人生第一次的“我喜欢你”居然是在放弃的时候,真是够讽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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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谦突然懂得那些对到头彩彩券的人的心情了。
惊喜,怀疑,恍若梦境。
他现在对到的可是第一特奖呢——虽然特奖挂了他的电话,但不要紧,她家就在对面,他什么本事没有,就是动作特别快。
飞奔出门,死命按铃。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门板开了,再现的是特奖略显疲惫的脸,“你是不是要跟我道歉说没发现我的心意,还是要问我以后还能不能是朋友?前者的话不需要,因为我喜欢你是我的问题,后者的话绝对不可能,可以的话,我会把时间跟你全部错开。”
说完,门就要关上,雷谦连忙闪身进去,“都不是。”
“那你来做什么?我说了我没事。”
“你这个人脾气也太古怪了,自己一直讲,都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发现对到特奖后,雷谦心情超好,好到连思绪也清楚了,“基于平等互惠原则,总该换你听我说话了吧。”
恩茱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要讲了,你,你听仔细。”身为万人迷,三天两头被告白,但示爱却是二十二年来头一遭,雷谦发现自己居然没用的有点紧张,“我,嗯,我喜欢你!”
说出来了!
好像也没这么难,嗯,奇怪,恩茱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定定的看着她,只见她慢慢的,慢慢的……把手卡在腰上——他突然觉得不妙,因为那是童恩茱的标准备战姿势。
她预备跟谁吵架时,第一个动作就是卡腰。
“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告白啊。”
“干么跟我告白?”
“我不是说了喜欢你吗?”
“你是在玩吗?”恩茱的音量提高了些。“以前对你那么好都当成理所当然,我不理你以后却一天到晚跑来贴着我——帮我买药,帮我煮稀饭,做了一堆会让我误会的事情后,原因居然是‘我们是邻居,要互相照顾’。”
“那是——”
“邻居嘛,你刚刚说的。”她打断他,“是我自己多想,跟你请清楚总行了吧,才刚告诉你要保持距离,离我远一点,你马上跑来告白——你自己想想,这不是玩是什么?”
“拜托,你有看我跟谁玩告白吗?”雷谦也火大了,“这种事能开玩笑?你会因为想玩跟别人说‘我喜欢你’?”
“我才不会。”
“那我就会了。”
恩茱不语,但卡在腰上的手还是没放下。
怀疑的眼光让雷谦的音量也跟着提高了。
“以前是没发现,刚刚是不好意思承认,你以为告白这么容易啊。”男人大声的说,“容易的话为什么你会选择当我十几年的好朋友。”
“谁当你好朋友了,明明是自己迟钝。”
“你不讲我哪会知道?”
“为什么要我讲才会知道?你以为这个世界上有谁可以义务当另一个人的管家谦秘书还不支薪,你问问身边的朋友,他们这些事情是谁在做,如果你有一点点心,你就会明白,而不是要我开口。”
“那你刚刚不就说了吗?”
“那是因为我决定放弃了,所以觉得无所谓。”
“好好的干么放弃?”
“你说话有语病,谁暗恋会‘好好的’,你这个没真心喜欢过别人的人,没资格教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