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曦,妳是不是在怕我?”
送出去后,许久,她的回答才过来,“不是。”
“那么我们之间无论是对话还是电话,都是我问,妳答,妳没有任何想告诉我的事情吗?”
“当然有,”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不确定那是不是你想知道的……我已经让你失望了,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抓着你不放。”
失望是真的,可是当看着她这样坦白的回答,他突然很想问她,如果她的沉默是源由于他的失望,那么意思是不是,如果他跟她说他不介意,他们就能够恢复以前的关系?
对话框仍然停住。
他其实很想告诉她,自己似乎懂得她那时候为什么会用那种方法了。
因为嫉妒--那个他昨天下午才第一次知道的感觉。
原来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跟别人有说有笑,是这样的令人不愉快,他不过看了五分钟,已经需要很大的力气去压抑不悦的心情。当时的品曦,忍耐了多久?
他知道她在不安,但却没有好好安抚她,好好的跟她说清楚,反而因为课业压力过重,只简略的提了一下,就没有再去询问过她的感受。
“品曦。”
一如他想的,她几乎是盯着窗口,等待他先说话,“嗯?”
“妳以为我喜欢上董亚凡的时候,很难受吗?”
“嗯。”
“我跟妳说过,我不喜欢她,那时候,妳为什么没有选择相信我?”
“因为……我对自己没有什么自信……”
很软弱的几个字,但却大大的震撼了左承尉的思绪。
品曦对自己没自信?
她是他见过最好的女生,个性温柔、善解人意,他需要安静的时候,她可以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静静待在他身边陪着,为了公事心烦的时候,她会想尽办法让他开心……她很好,一直很好。
她是他心中一股很平静的支撑。
“妳觉得自己不如董亚凡?”
“也不只董亚凡,好多女生我都觉得她们很好,有个性、有主见、落落大方,相形之下,我就像个小孩子,因为被保护过度,所以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不知道,我记得有一次你在做报告,刚好借来的参考书有缺页,你马上打电话给她,两人就这样讨论起来,我当时真的好羡慕。”
“有什么好羡慕?”
“我羡慕她在你需要帮忙的时候,能够实时给予意见,甚至跟你讨论,或者是刺激到新的想法以及作法,而不是像我,除了陪着你,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不会做。”
“我又没有说过希望妳做些什么。”
“可是,像董亚凡那样能够给予意见,甚至互相激励的话,不是比较好吗?如果只是要一个陪在旁边的人的话,是谁都可以的,我……我太依赖你了。”
是她依赖他吗?
是他依赖着她吧?
从小到大,他几乎是独来独往,没有什么朋友--他知道事务所的小助理们觉得这样独来独往的男人很帅、很有个性,但其实,那是一种偏颇。
母亲过世不到半年,父亲就续了弦,这对他而言,是某种程度的阴影。
即使他现在明白独自一个人会脆弱、会希望有人陪伴,但只要想起亲生母亲,难免就会尖锐起来。
因为不想伤害别人,所以他一直选择自己一个人--除了品曦之外。
而他这样不喜欢与人来往的人,这么多年来始终觉得愉快的原因是,他知道有个人无论怎么样都会在他身边。
不会抛下他、不会背弃他,不管怎么样,都会紧紧的跟着他。
只是,他始终没有告诉她这点。
“十几岁的时候,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后来等到大一点,我慢慢觉得,这样对你好不公平,因为我没有办法独立,所以……我一直很怕你觉得累,因为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是她心中多年来的疑问。
虽然他从来不曾有过不耐的神色,可是她没有办法不去想,就这样把所有的重量放在他身上对吗?
一路走来,始终都是他牵着她,他往哪,她就往哪,他的命令与她的颐从显得如此自然,一直念着女子学校的她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进了大学,她才发现原来爱情该是有很多样貌的。
没有哪对情侣像他们这样。
他替她计划所有的事情,甚至管接管送,学期开始时,甚至要帮她选课。
那时候有个同学开她玩笑说:“妳男朋友好像妳的保母。”
所以她开始担心、开始想,开始对自己越来越怀疑,越来越没有自信,除了漂亮,她有什么可以吸引人的地方?
反应不够快,也没有什么幽默感,钢琴学了好几年,但还是弹不好,不太会应酬,家务也不行……
“品曦,妳会累吗?”
“累?”
“我是说心理上的。”左承尉补充道,“这么多年来,被我这样管着,什么事都是我拿主意,会不会觉得腻,会不会觉得累?”
“不会。”她回答得很快。
“所以,我也不会。”
所以,我也不会--是绕着远路告诉她,她之前的担忧是不必要的吗?
她不觉得累,是因为她很明白那是最合适自己的方式,那么他呢?也是这样想的吗?
“事务所有人喜欢妳吧?”
“嗯。”
“妳曾经觉得动心吗?”
“没有。”
“那我呢?喜欢我哪里?”
“承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安心,就算不说话也觉得很快乐,那是别人没有办法给我的……”
手,停留在键盘上。
其实还有好多,她喜欢他的温柔。
虽然别人都说他好霸道,但那个霸道的人会因为她看电视时随口一句“好漂亮的枫叶”然后就带她去看枫叶。
知道她怕冷,一起过夜时,他总是会让出自己温暖的胸膛,然后再用棉被密密的把她裹住。
替她买的戒指,尺寸永远刚刚好。
一个大男人,还会跑去糖果店买那些五颜六色的缤纷糖果,只为了要看到她发现礼物时的惊喜神情。
想说,但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不适合坦白。
“承尉,你……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联络我?”
短短的一句话,但却在左承尉心中起了不小的波澜--别再联络她,也就是不想见他。
“给我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
“我……我想学着独立。”
“妳觉得,我在妨碍妳的独立?”
“不是妨碍,而是,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像以前那样想要依赖你,承尉,我跟你说过,这个孩子是我决定要生的,你不必因为这样就觉得好像要关心我不可……而且,我、我不希望你这么做。”
“我并不觉得勉强,这些是我自愿做的,我自己要打电话给妳,自己要传简讯给妳,并没有人逼我,我也从来不觉得做这件事很困难。”
相对的,对他而言,要完全不去管她,这才是真正的困难。
她的个性他很清楚,她没有办法独立的,否则现在的她应该是住在夏家市区的房子,而不是住在朋友家。
她需要人家关心,也需要呵护。
需要每天每天告诉她,有人想着她、关心她。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在一起了。”
“那又怎么样?”
“承尉……”
“妳肚子有我的孩子,妳觉得我们的关系是可以说断就断的吗?难道说因为妳可以独立抚养这孩子,就要我对他不闻不问?”
“你到底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要你别管?”
饼了一会,下一行字又自动跳上来。
“因为……我会以为你关心的是我。你知道其中的差别吗?不是因为这孩子,是因为我……我不要这种道义上的关心跟责任,与其这样不清不楚,我希望能早点往前看,我希望能早点学会不要去想过去,可是你一直一直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你要我怎么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