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情虽然要努力,不过,不能是压力。
他知道石湛蘅无心爱情,也告诉自己要慢慢来,他以为她的漫不经心已经是考验的最大值,但没想到,真正打击他的事情还在后面--因为就在他觉得两人的距离应该算正在拉近的时候,她一声不吭的跑到美国去了。
西雅图的冬天,又湿又冷的日子。
雪大得难以想象,就算N度在“最适合居住的城市”中夺得首选,但仍然无法抵挡低温的威力,冰花像是有人从天上倒下来那样,哗啦啦的坠落,而刚落地的石湛蘅就这样看着雪越来越多,越积越高。
拖着行李步出机场,不用刻意呵气,光是呼吸就足以散起一阵白烟。
离开机场的公车上,她不断的想着石硕臣看到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会被吓到吧?
被吓到也没办法,自从下了决定到现在,他们从来没有在MSN上碰到过,而她每次都想着“有碰到再说好了”,就这样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因为老遇不到,她后来也懒得等下一次了。
自己的弟弟咩,又不是来抓男朋友的,不用怕。
来之前,她已经查过地图,那小子住的地方在大学城区附近。大学城区嘛,找人问就好了,她的英文虽然不好,但至少还足以应付。
就这样在倾盆雪花之中,她到了一间公寓楼下,地址是对的,但信箱上的名宇拼音却不对。
正在疑惑要不要直接杀上去,后面传来一个声音,用很道地的英文问她找谁。
石湛蘅回过头,见是一个年轻的少年,于是说出弟弟的英文名字。
“石硕臣啊。”
突如其来的中文吓了她一跳,吃惊的表情全在脸上。
少年抱歉一笑,“我是香港人。”
唉,是她自己没想到。
华盛顿大学有多少华人学生,再加上硕臣住的地方本来就是个类似中国学生会所之类的公寓,黑发学生会中文,一点也不奇怪。
“我姓方,叫我小方就好了,妳刚说找石硕臣?妳是?”
“我是他姊姊。”
“喔喔喔。”小方连喔了三次,一副“我知道,我听过”的样子,“可是他现在不住这里耶。”
“不会吧,我半个月前寄东西给他还是这里的地址啊。”
“这里面住的人几乎都是华人学生,也几乎都认识,只要交代一下,代收个东西不成问题。”小方看着她,一脸奇怪,“妳……真的是他姊姊吗?”
“我当然是。”
小方细细看她的脸,似乎在寻找着属于血缘的证据,“可是他真的已经搬走很久了,详细日期不清楚,但八、九个月总有。”
八、九个月?石湛蘅无法掩饰心中的错愕。
靶觉好奇怪--那小表搬家了,为什么不跟她讲?她是他的姊姊啊,多年来相依为命,有什么事情必须要瞒着她吗?
“他现在住哪?”
“过去两条街。”
“可不可以麻烦给我地址?”
小方看她还拖着行李,不太忍心,“妳把行李放着,我带妳过去吧。”
遇到好人,但石湛蘅高兴不起来,心中疑惑满满一大把。硕臣他最好有个好理由,不然的话……不然的话……她突然觉得十分不安。
雪很大,小方体贴的放慢脚步,但是她自己慢不下来。
心中有股奇特的翻腾,好像有什么事就要发生。
她一下希望两条街外的距离快点到,一下又希望能慢一点,好让她多设想一些情况……
“咦?这么巧?”小方声音上扬,显得有点高兴又意外。
“什么这么巧?”
“妳看。”小方指着对街的商店,一男一女正弯腰在橱窗前选蛋糕,模样十分亲密,一望即知是情侣。
虽然相聚的时间有限,但她还认得出来那男生的背影是自己的弟弟。
但那女孩子……那女孩子……
心中怦怦作响。
好像经过一个世纪似的,两人双双站起来,石硕臣顺势在女孩子唇上轻点了一下,女孩子笑了,笑得很开心,整个人依在他怀里,像是在撒娇。
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好朋友方玺媛。
凑巧吧……可是,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何况那亲密的姿态,怎么看都像是一对恋人啊……
她的弟弟跟她说过,自己不爱女人,不会出乱子,要她放心。
她的好朋友跟她说,是因为想更接近咖啡,所以才到西雅图。
石湛蘅不想去怀疑自己的弟弟跟方玺媛的说法,但,眼前是怎么一回事?她感觉好像挨了一记闷棍似的。
那是一种被欺骗的难受。
“喔,那就是石硕臣的女朋友,去年跑来找他的,妳知道,那栋学生公寓很旧又小,根本装不下两个人,他为了她才另外找地方,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不便宜,不过因为石硕臣这两、三年写的程序都很赚钱,所以其实也没差,每次看到他光是兼差薪水就比一般上班族多两、三倍,我们都会后悔当初怎么没选计算机念……”
一句一句,都像拳头打在她的胸口,与她多年来认知不同的一切,让她的脑袋嗡嗡作响。
四面八方都是笑声,嘲笑她被蒙在鼓里,她的头好痛!
而身边的小方完全不知情,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
第八章
回程的飞机上,石湛蘅突然有种自己似乎在挑战“台北,西雅图”最快速来回时间的感觉。
应该很快吧,她到西雅图不到一天,就又离开了。
虽然她人还在北美,但却是在另外一个城市,温哥华。
温哥华的机场很大很漂亮,有原始木雕,还有小瀑布,但是,她已无心欣赏,只想赶紧找地方,可关上门的地方,好好的想一下。
一番折腾,好不容易进入饭店房间,她鞋子一月兑,立刻往床上倒去。
累。
比身体更疲累的是,心理上的打击。
她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弟弟性向跟大部分男生一样,她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好朋友又重拾了爱人的能力,然后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居然在一起了。
弟弟打工的薪水是上班族的两倍,那她这些年来这样辛苦,到底是为,什,么,啊?
石湛蘅朝着被子吼了一声。超郁闷的!
拿出电话,她习惯性的想找乔霓……但就在即将要按下号码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去年十二月的画面--
玺媛为了乔霓结婚回台湾那次,他们在“冰蓝海豚”喝咖啡,当时她问过她“硕臣有没有看在认识的份上,多照顾妳”时,当事人支支吾吾,乔霓则是缓颊说,她们之前才问过,答案是否定。
双重,不,是三重打击。
现在想起来,当时无论是玺媛、乔霓,还是品曦,都是一脸尴尬与不知所措。
很明显的,她们都知道了。
可能连沈亮宇跟左承尉都知道了。
然后只有她像个阿呆一样的被蒙着。
翻了个身,石湛蘅让身体朝上。她还是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变成最后知道的那一个?他们是姊弟,她也没有恋弟情结,他有什么话不能跟她讲?她不会怎么样,也从来不曾怎么样。
事情要变成什么样子,本来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她不想当那自始至终都在状况外的那个。
在床上滚了一下,石湛蘅终于甘愿起来。
换了拖鞋,顺道打开从台北上机的时候关掉的手机,然后就像有什么按键坏掉似的,手机哔哔哔哔响个不停。
一大堆简讯。
不用看她也知道会是谁传的……呃……好吧,事实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全部都是程捷。
要是平常,她绝对不会打电话给程捷,当然,更不可能从温哥华打电话给他,可是现在是非常状况,她很需要一个人,一个比她更状况外的人,不用开导她,只要跟她讲讲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