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叉子叉起了冒着热气的金黄色煎蛋,唔--
“好吃吧。”
“你是学计算机程序的没错吧?”
“是啊。”石硕臣看到了她脸上些微的怀疑,笑,“不要不甘愿了,吃吧。”
这该是计算机系所研究生的厨艺吗?熟透又不老,这不过是几秒之间的拿捏啊,连她这个正牌女生都做不出来了,居然……
为了转移她对他居然有好厨艺这件事感到不服气,石硕臣转移了话题,“妳每天都这时候起床?”
“上早班才八点起来,上晚班就十二点。”方玺媛喝了口咖啡,意外的发现,他煮的咖啡很有开店的水准,“一、三、五从早上十点到下午六点,其它就是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周一休。”
“是公休,还是妳的固定休?”
“公休啊。”
石硕臣想了起来,他落地那天,也是星期一。
虽然几乎等于没相处过,但从室内物归其所的放置风格,他大概知道,她是个方方正正的人。
可以有杂事,但杂事不可以干扰到正事。
可以有情绪,但情绪不可以干扰到工作。
简单来说,她是有棱有角的人,看似一板一眼,但其实这种人反而最好相处,因为只要遵守她的游戏规则,就一切没事。
“谢谢妳来接我。”
“不会啦。”
这是石硕臣第二次跟她道谢,也是她第二次说不会,虽然交换的言语都一样,但是,心情已经稍微有所改变。
她不否认,当初愿意替乔霓收这个摊子是受到不久前遇见旧情人的刺激,应允过后,也曾经暗骂自己答应得太快,欠缺考虑,但是,这个“臭小表”的所有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没有让她觉得困扰,也不会觉得讨厌。
而且,居然还有早餐可以吃……
“你的咖啡真的煮得很不错耶。”浓淡刚好,有香气,却又不会苦涩,“在美国的时候有在打工?”
“冰蓝海豚”的那些工读生,虽然都是有一两年的经验,但是,水准不一,小杰跟明欢是不用担心的,小芳时好时坏,至于宜倩的味觉显然跟她们有点不一样,所以负责外场。
面对方玺媛的问题,石硕臣拐了弯的回答,“有打工,但跟咖啡没有关系,西雅图嘛,人人都在喝咖啡。”
“对欸,我差点忘了,咖啡连锁名店STARBUCKS跟Seattle'sBestCoffee的发源地,那里的咖啡店很多吧。”
“多,大街小巷都有,百货公司或者是大卖场里面会有店面,一些书局或者是器物家具行也会放上自助式咖啡机,在哪里找咖啡绝对不会是难事。”石硕臣顿了顿,“不过其中有一半是为了因应观光客产生的。”
“被你讲得一点浪漫都没有了。”
“事实上是这样啊,微软,波音公司,惠普公司,亚马逊书店,甚至连台湾集成电路都在那里,因为太过人文荟萃了,所以大家都要来看一下,观光客一多,自然就会产生这种情形。”
“但是,应该还是很美吧?”
“美,怎么不美。”
方玺媛笑了,“你讲话的语气真欠揍。”
“这可是我打从心中对西雅图的赞叹。”石硕臣为自己辩解,“我在那里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啊,如果妳曾经在一个地方花了大把的时间去做同一件事情,就算那里是沙漠,妳也会觉得那很美。”
唔,好像满有道理的。
西雅图之于他,大概就跟“冰蓝海豚”之于自己一样吧。
大二起在“冰蓝海豚”打工,毕业后成了正式职员,两年后原本的店长自行开店离职,凯哥问她要不要试试看,她也就大着胆子接了,因为责任大,她不能像以前一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步上了乔霓口中的“男人之路”。
开始跟厂商杀价,开始撵走一些明显是来捣乱的客人,因为修缮师傅不好请,她开始看一些关于修理方面的书籍……
她在“冰蓝海豚”花了大把的时间,所以,几乎是瞬间,她完全懂得石硕臣想讲些什么。
西雅图对他来说,不只是一个城市,还是多年的记忆。
就像那间位于二楼的白色小屋,不只是她的工作场所,很多时候,也记录了她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
再吃了一口培根……
也许是肚子里的饱足感逐渐发挥应有的生理作用,方玺媛的脑袋开始想一些比较深层的问题,例如:这是他们接机后的第一次对话,可是为什么一点不自然的感觉都没有?
他在她的厨房煮东西,然后她也就吃着东西,这应该是不熟悉的异性间该有的情形吗?
他穿得很休闲,而她,头发没梳,妆没化,隐形眼镜没戴,就是一副刚起床的大婶样,但是,却完全不会有不自在的感觉。
自己一向很注意外貌的修饰工作的啊。
毕业后,除了少数几个亲近的朋友之外,她根本不让任何人看到她没化妆的样子,现在她不只没化妆,还穿着有着毛球的旧衣服跟运动裤!
原因--唉,难不成,她真的对同志有歧见?
因为他不爱女人,所以自己就没把他当异性看?这样大剌剌的以乡土剧造型出现,而且还因为培根实在不好叉,中途跑去拿了筷子。
唉,不想了,想这种事情只会让她头脑更沉。
她现在要想的是,联络厂商送新的滤纸,还有客人反应蛋糕的味道变差,她要跟供货的蛋糕店讨论一下原因,然后问一下宜倩,她究竟有没有请到同学来代班,小芳的假虽然是已经排好了,但还是早一点回来比较好,毕竟连续上班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至于石硕臣……
反正才一个月,时间短,他也算是习惯良好,就这样相处下去吧,至于让她可以这么自然的真正原因……反正也不会有正确答案,跳过。
还没回国前,小科、琳宜那几个每半年回台湾一次的人,总会恐吓石硕臣“台北变了很多喔”、“你回去说不定会不认得”之类有的没的,但现在,他站在公车站,感觉还是非常熟悉。
他甚至怀疑,这台公车就是很多年前他曾坐过的其中之一,一样老旧,一样灰扑扑,就连那开过罗斯福路的摇晃感也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变?一点都没有。
三十分钟的摇晃之旅后,他下了车,走着以前的那条路,进入社区,在电梯里按了六这个数字。
原来,要回自己的家就是这种感觉啊!虽然说,这个家只剩下他跟姊姊,虽然说,自从他去留学后,姊姊就把这里变成她自己的个人工作室,然后乱得没有让他住的空间。
但家毕竟是家,这里有他很多的记忆存在。
石硕臣按了电铃,一次、两次、三次……不知道按到第几次,门终于打开了。他的手足在门内,一脸呆样的看着他。
“我回来了。”
“石硕臣。”石湛蘅的声音瞬间拉高了八度,“天啊,你……”
这小表……她现在居然得仰着头看他。
即使这些年来都一直收到他的照片,也清楚他外在的变化,但是,看到他的时候,她还是想哭啊。
一把抱住,然后她呜咽了起来。
石硕臣笑她,“爱哭包。”
“你才爱哭包,我是重感情。”吸了吸鼻子,石湛蘅想哭又想笑,半晌,只吐出一句话,“快点进来。”
等她平静下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