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天霁盯著她看,视线定在她略带倦意的小脸上。
她这几天的精神看起来很不好,他原本以为是天气太热,但后来看看,似乎不是天气的关系。
虽然她以前就很会发呆,但从来没有发呆到把眉头皱成这样紧的,那不是单纯的发呆,而是根本就被什么事情给困住了。
“茗微。”他握起她的手,“你在烦恼什么?”
“没有啊。”
“怎么,是连我也不能说的事情吗?”不管她在想什么,他都希望她告诉他,他们可以一起想办法,看她这样,他觉得很心疼。
她看著他,小嘴微张,似是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你这样我会很伤心。”他故作轻松的说:“有事情宁愿自己烦恼,好像我很不能信任一样。”
“不是你的问题啦。”那是我自己的问题呀。
她老是想著回台北的事情,心情真的很不好。
如果当初谷天霁只把她从机场接到饭店,然后两人再也没交集,她会快快乐乐的回台北。
如果他陪她在街上晃了几日,让她产生一点依赖后跑回去工作,她也有办法轻轻松松的回台北。
如果他没跑去西亚饭店,就任她跟刘于甄一起,虽然又气又恼,她还是会乾脆洒月兑的回台北。
但现在……
现在是前面的三个都不成立,而且还要加上他们多了几日相处,就像戏剧压轴似的,在最后的这个阶段,让她见到他最吸引人的一面,好感度直接飙升狂爬,然后她要在这种情形下回台北?
她怎么回去?
她现在整颗心都在他身上,她怕自己万一到新加坡转机的时候一时冲动,又跑回开罗了那怎么办?
大人不该任性啊。
她会好好告诉他,但不是这个时候。
好不容易有时间独处,他们在河流之上,不会有人打扰到他们,现在应该是留下一些风花雪月记忆最好的时候吧。
想得再多,考虑得再缜密,都不见得成真,还是把握现在。
现在比较真实。
茗微反手握住比天霁的粗糙大掌,抬起头,微笑轻扬,“你现在还记不记得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
“记得。”
“讲给我听好不好?”
“好。”他答应得很乾脆,“绑著两条辫子,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穿著连身洋装,皮肤很白,像洋女圭女圭那样。”
“你当时看到有没有觉得我很可爱?!”
他笑了出来,“哪有人这样问的?”
“有没有嘛?”
他不答,反而问她,“那你第一次看到我呢?”
“很高啊。”
“然后呢?”
“没了。”
“就这样?”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不敢置信,“我连你穿白色洋装都记得,你对我的印象居然只有很高?”
大受打击啊。
“那有什么办法,你那时比我高那么多,我当然不可能看清楚你的脸啊。”茗微的语气十分无辜,“你怎么能要求一个小孩子记得那么多事情。”
那日,河光之上,两人就著晚风说笑。
风打在帆面上的声音,伴随著他们到落日黄昏。
第九章
比天霁与茗微在阿普的大房子待了几天,阿普生意忙,老婆多,没什么时间招呼他们。
“当自己家,别客气。”阿普说。
为了避开烈日,他们几乎都只在近晚时分出门。
去了大象岛,也在市集小绕了一圈,那些民俗艺品真的很可爱,她得努力才能压抑住把它们全部买下来的冲动,还参观了某个疑似在电影“神鬼传奇第二集”中出现过的古迹,时间若充裕,谷天霁驾驶的帆船也行到比较远的地方。
自从之前他问她要去哪,她考虑半晌还是要他决定之后,他已经不问她有没有想看的东西了。
总是他作主,茗微也没有太多的意见。
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他会避开她可能会中暑的时间,也会避开她可能会过敏的地点,总是注意到她的状况,所以,她几乎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用那种几近小女生的情怀,小心翼翼的收集著回忆。
在亚斯文的最后一天下午,茗微午睡起来,走到了阿普那座种满热带植物的大院子,随手拍了一些照片,心想,可以当作纪念。
树啊、草啊、花啊,阿普的院子像个小型植物园。
数位相机的镜头转啊转的,蓦的,一个人影闯入镜头之中。
然后那个人还对她笑,“我以为你会睡晚一点。”
“中间醒了一下,就睡不著了,哎,别动。”
因为她突然大叫,谷天霁也就真的没动。
茗微将镜头拉近。嗯,阳光刚好,角度也恰当,“来,笑,不对,不是叫你把嘴巴撑大,嘴角要上扬,对对对,就是这样,好。”
咔喳,咔喳,咔喳。
连三拍后,茗微连忙检视照片——嗯,拍得还不错。
“你看、你看。”她把照片秀出来,“我的技术很不错吧。”小脸上亮著光彩,一副很需要人家夸奖的样子。
“技术普通。”他很一本正经的说:“不过模特儿的优秀补足了技术上的缺点。”
茗微一怔,笑道:“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是很帅啊,难道我不帅吗?”
“帅,阿普都三个老婆、六个孩子了,身为大学同窗的你居然还敢在人家的地盘说自己帅?”
“我要娶也是有人会嫁的。”
“大学时期的三个女朋友都交往不过半年的人还敢这样说啊……”啊,糟糕,她说溜嘴了。
那不就代表她问过他以前的事情了吗?
如果补上一句“那是她猜的”,他应该也不会相信吧,就算是神算,也不可能猜得那么准的。
“是哪个大嘴巴告诉你的?”
微笑,微笑。
“笑也没有用。”他一下捏住她柔软的脸颊,“阿普,还是刘于甄?”
“都……无……素……”脸被捏住,害她讲话变成台湾国语,“我问……都……啦……”
比天霁好看的眉梢微扬起,对这答案倒是颇为意外。
阿普的个性是守不住秘密,刘于甄则是唯恐天下不乱,他们不管是谁主动对茗微提起,他都不会奇怪,但,茗微问的……
此时茗微的脸上是那种做错事情被抓到的表情。
“你……生气啦?我只是想多知道一点自己所不认识的你而已嘛。
“那公平会不会比较好?可是我没有办法掀我的底给你耶,你知道我家茶庄卖人,我爸破产的事情嘛,高中跟大学时代我几乎都忙著打工,根本没时间谈恋爱,所以没有什么感情上的过去好讲给你听。
“饭店里会有一些客人示好,可是我老觉得他们哪边怪怪的,不敢随便答应。
“然后我相过两次亲,先前介绍人都说得天花乱坠,到现场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虽然我也老大不小了,可是人生不应该由於年纪就开始有那种凑合的想法吧,也许有的人觉得这样不坏,但我不行。
“你……还在生气啊?”
比天霁其实没有生气,他只是觉得她小著急的样子很有趣,所以没有急著回话而已。
想逗逗她,没想到她哇啦哇啦的把自己的事情全倒出来了,有够笨的。
“你该不会想听我怎么抓内衣贼的故事吧?”
见他没说话,她只好把时间倒回到大三那年。
住宿的时候,衣服都晾在晒衣间,有一阵子大家纷纷发生内衣不见的事情,一番推测之后,当然就是有人潜入女生宿舍偷内衣啦,所谓求人不如求己,众家娘子军决定自己揪出内衣贼。
然后她一本正经的叙述她们怎么设陷阱、做记号……贼是抓到了,但她的内衣却没有回来……因为内衣贼是纯,尺寸小的全部被他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