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适宇微微一笑,"的确。"
之前,他一直不懂方威仰说的"天晴跟以前一一样"是什么意思,见了面之后,他终於了解,方威仰没有说错,她一点都没变──一样的短发,一样的旁分,一样的位置上夹著两根发夹,没变瘦也没变,穿著球鞋,走起路来急匆匆的。
他成熟了,她像穿越了时光一样,仍然有种少女的感觉。
方威仰将咖啡一饮而尽,"说真的,你今天怎么会有空,还一大早?"
"我昨天晚上整理东西到很晚,你打电话来的时候其实我还没睡,既然醒著,时间就没差了。"
"怎么样,没有失望吧?"
韩适宇失笑,"说什么失望不失望,我根本没跟她讲到什么话。"
他原本以为她不会见他的,没想到她会来,但在看到她眼中的讶异之后,他知道,方威仰并没有告诉天晴他的事情,所以,她的大眼睛闪过错愕与犹豫,不过转眼,她又扬起眉,感觉似乎是算了。
"我还以为你们见面会有多激动,结果,唉!"方威仰叹了一声,有点无聊似的说:"不像旧情人,又不像老朋友,真不知道该说你们像什么,比起来,我跟天晴见面的时候还戏剧化多了,我那时还指著她大叫'李天晴',她啊的一声,回我一句'是你喔'。看,那样才叫重逢嘛。"
"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不是孩子气,那叫真情流露……对了,我听适卉说,你妈在帮你安排相亲对像?"
"是啊,我好不容易吃完洗尘宴,她又兴致勃勃的做了一张相亲表。"说到这个,韩适宇就头痛,他虽然是长子兼长孙,但是有些事情又急不来。"我下星期会开始去上班,先营造出忙碌的样子,好让她打消念头。"
"那你就是有相亲对象了嘛。"
"算是吧。"他记得对方好像姓任,是个医生。
据说,很漂亮、很温柔,会煮菜还会弹钢琴,出身书香世家,是因为专注於工作才一直没空谈恋爱……诸如此类,总和起来,就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的奇女子,如果他不去会后悔一辈子之类的。
一旁,方威仰听到他有相亲对象,已然激动起来,"已经有了相亲对像却还来见老情人,没道德、没人品。"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没格调。"
"没那么严重。"面对好友严厉的指控,韩适宇忍不住好笑,"我不是说了吗,我想见天晴是真的,我不想去相亲也是真的。"
"不过只要你家老妈使出泪眼绝招,我想你还是会乖乖赴那场鸿门宴吧。"
"再说吧。"
"去好了啦,反正多认识人也不会吃亏。"他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有件事情忘了跟你讲,天晴,已经订婚了。"
韩适宇原本要喝咖啡,听到这句话,瞬间放下杯子。
方威仰没注意他的表情,缎续说著,"去年圣诞节的事情,因为对方家里很有钱,亲戚又有不少人从政,所以还办得满盛大的。"
韩适宇当下的感觉非常奇怪,有点……涩涩的。
也许是因为天晴看起来就跟以前一模一样,所以他忽略了在自己成人的同时,她也已经长大的事实。
二十八岁的女子,说结婚都算了,何况只是订婚。
"喂,我以后要嫁给你喔。"
想起天晴以往曾说过的话,韩适宇记得自己当时说好。
"我想在圣诞节订婚,七夕结婚。"
他也没意见。
"还要在教堂里,因为我觉得教堂是离上帝最近的地方。"
这点两人的理想一样,完全没问题。
那三年,他们勾勒了好多的将来,不只是二十岁的时候,还包括了老年生活,她想环游世界,他想学习养盆栽,后来暂订──环游世界兼学习养盆栽。
他现在不懂,当时,他们怎么会对未来信心满满?
"天晴的对象,是怎么样的人?"韩适宇问。
"'健康药厂'董事长的独生子,名叫陶冠逸,人很不错,满帅的,两人来往好像满久的,原本是说要在中国情人节结婚,不过因为男方家里催得紧,所以我想应该会提早。"
"她自己呢?"
"她没什么意见啊,男方家里经营的可是年营业额过亿的跨国大药厂耶,陶冠逸又对她很好,什么条件都答应,有这么好的对象当然是早早抓住,要不然等年华老去后,谁理她啊……"手机闹铃响起,方威仰看了一眼,"快八点了,我要去听刑事说明会,有空再跟你聊。"
他走了之后,韩适宇又在新鲜屋待了一阵子。
时间急驰下,每个人都变化剧烈。
如果他们一直断续有音讯,或许他不会如此震惊,但就是因为没有,所以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听完十年内的人事变化,让他感觉很仓卒,许多时候,他甚至会觉得方威仰在开他玩笑。
喝完第二杯咖啡,他步出了新鲜屋。
地上一片大雨刚过的泥泞。
好像是阵急雨,有点小水洼,但天色已然放晴,抬头望去,远边的天际有著透明的水蓝色,是种早春的感觉。
韩适宇站在路边,感觉脸上一片沁凉。
见了想见的人,知道了她这些年的事情,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真的回到了台湾。
一样的人,只是,时间永远衔接不上了。
第七章
天晴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是充实、忙碌、分秒必争的,直到跟韩适宇见过面之后,她终於乍愿意承认,"李天晴法医"的时间表根本没有她自己想像得那般忙得不可开交。
已经二个多星期了,她居然还在想他。
她当然可以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对方是初恋对象,而且两人交往了三年,感情匪浅,会想也是人之常情,如此点点点,叉叉叉,族繁不及备载,不过,无论她怎么催眠自己,还是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
再几个月她就要嫁入陶家了,她想的应该是陶冠逸,而不是十年前就被她列为失踪人口的韩适宇。
铃──电话响起。
她按下了免持听筒键,"李天晴。"
"医生,这里是警卫室,楼下有一位先生叫韩……韩适宇,说是医生的朋友,可以让他上去吗?"
她一下从皮椅上跳起,"请他上来。"
这算是冤家路窄还是心有灵犀,她正在想,他居然就出现了,在楼下,最快一分钟后他们就会面对面。
虽然他仍然是突然冒出,不过这次比上回好一点,她昨晚睡得很好,脸色颇佳,身上也没有消毒水的味道。
叩叩,敲门的声音。
天晴绕过桌子,旋开门把,对来人绽出一抹笑意,"你打算这样一直神出鬼没吗?"
"只是心血来潮而已。"韩适宇也对她漾出一抹笑意,"会不会耽误你工作?"
"不会。"她侧过身子让他进来,指著桌子上一叠高高的资料夹,"我已经七个多小时都黏在椅子上了,就算你不来,我也要休息一下。"
他今天穿得比较休闲一点,不过因为他是天生的衣架子,所以即使只是很简单的衣服,他也能穿得很好看,举手投足充满自信。
韩适宇……他干么变得比以前帅啊!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宁愿他变丑变变粗俗,虽然她以后想起初恋就不会觉得甜蜜,不过这样一来,她一定可以轻松把他丢到脑后,五月一到,换上新娘礼服,快快乐乐结婚去。
见她一脸所思,他好奇问:"你怎么了?"
"没事。"开玩笑,怎么能让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坐嘛。"
她的办公室里有一套沙发桌椅,星期一到星期五的早上用来开会,剩下的时间用来招呼客人,或者供她累了小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