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圣眨了眨眼。
眼前有一个颇怅然的前车之鉴,还有一个血淋淋的生聚教训,面对突然的感情疾走该如何是好?没有勇气像官仲仪那样坦然面对疏离,所以她能做的,唯一能做的也只有……
真是阿呆喔,凯圣暗骂自己,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卷到现在才想通。
从夏末烦恼到秋日,直到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之后,她才突然发现原来十一月初的阳明山是这样的星光灿烂。
***
秋日的阳光斜射而入,映得满室光亮。
虽然是假日,但由於孔郡书要去画室跟老师商量一下油画比赛的事情,因此八点多就起来,收拾画具,预备前往习画多年的地方。
不用上班不用上课的日子,一般捷运站的人数都会锐减,但由於淡水是著名观光景点,大批观光客趁假日涌入,因此,淡水人反而常常在假日尝到了动弹不得的滋味。
早上九点多,人潮不算多。
他掏出捷运卡正要刷卡进站,却在还算空旷的一旁看到了凯圣,鼻子红红,眼睛肿肿,一看就知道是哭过。
若是以前,他一定会立刻过去问她怎么了,但现在他却不由自主想起凯圣对他说的“不用了”……几乎是同时,张佳真的“你不表白没关系,但不要剥夺她恋爱的权利”也从记忆里跳出。
所以,他应该假装没看她。
孔郡书告诉自己,毕竟他们已经生疏了两个多月,也许她要的就是保持距离。
她哭的时候,总是看著地上走路,即使他从她身边经过,她也不会发现……三十公尺,二十公尺,距离渐渐拉近。
就在两人擦身而过时,他唤了她的名字。
“凯圣!”
她停下脚步,一秒,两秒,三秒……然后抬起头看他。
“你怎么在这?”声音扁扁的,还带著浓浓的鼻音。
他看著她肿得有点睁不开的眼睛,发现自己的情绪还是容易被她牵动,“怎么了?”
即使他们最近非常生分,但是毕竟累积了四年的感情,他的关心已经成了一种自然反应,见到她这么不好,会心疼,会想知道她为什么哭了,做些什么能让她心情好一点?
她的眼睛一下又盛满雾气,“我刚刚才接到电话,说辉煌……要留院……我要去看她。”
孔郡书去过凯圣的住处几次,当然知道她口中的辉煌是谁——曾经因为他月兑口而出的一句“老太婆”,而威胁要砍死他的二十七岁空姐。
“她没事吧?”
“医生说是肠胃炎。”
“那不就好了。”两个多月没有这样讲话,孔郡书发现自己居然有点笨拙,“就为了肠胃炎哭成这样。”
“我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凯圣眨眨眼睛,想到昨天半夜发现林辉煌倒在洗手间的瞬间,“我还以为她怎么了。”
“你另外一个室友不是有医生资格吗?”
“他也是这样跟我说,可是、可是……”
看到她期期艾艾的样子,孔郡书暗骂自己,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她本来就很会哭,眼泪开闸后两小时停不下来,刚开始可能是被吓一跳,现在的红眼睛,应该只是单纯的眼泪停不住。
“爱哭包。”
凯圣用哭腔反驳,“你才爱哭包。”
[你这样还能走?”他伸手掀掀她极肿的眼皮,“现在流行把核桃当装饰品?”
她闻言,泪光闪闪的脸上漾出一抹笑意,“你老是这样讲话,难怪那些学妹们怕你怕得要命。”
“那有什么关系。”孔郡书一脸满不在乎的,“反正你笑啦。
凯圣的笑瞬间凝在脸上,她笑?
她笑了有这么重要吗?
他不是跟吴沁琪很好,就在前几天,她才从几个压花社学妹的口中不意听到他答应要去吴沁琪生日会的事情。
“认识很久果然有差吧。”学妹一心无城府的说:“孔学长虽然又帅又有个性,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就是很凶,让人退避三尺,那种人也只有交情匪浅的人才能接近。”
学妹二跟著说:“对啊,上次看他们聊帕拉蒙跟提香,孔学长居然还笑了耶,他笑起来好帅喔。”
学妹一跟学妹二都是刚入学的新生,所以不知道在这之前她跟孔郡书之间的谣言满天……
曾经一度,凯圣因为自己与孔郡书间的流言而困扰,困扰到以为月兑离时会快乐,但是当女主角不是她的时候,才晓得,原来解月兑后的感觉是微酸,或者,比微酸还要多上一点点……小小的刺痛,小小的酸涩与自我厌恶,直到昨天为止。
她想像官仲仪一样,成为风一般的存在。
不要去勉强自己,也不要去勉强命运,把自己的心情藏好,这样可以做很久的朋友。
也许是终於从牛角里钻出来了,凯圣发现自己终於能够看著他,而且微笑。
“我没事。”勉力睁大核桃眼,“我要去医院看辉煌。”
“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她知道今天是吴沁琪的生日。
孔郡书皱起眉,不用了?
这三个字会让他联想到陈子奕,想到陈子奕就会想起凯圣这两个多月对他的避之唯恐不及。
那感觉,很,差。
他扬起眉,故意恶狠狠的说:“你,如果再跟我说一次“不用了”,信不信我掐死你?”
今天叫住她,是因为她在哭,他没有办法不管那样可怜兮兮的她而已,但不代表他对於她喜欢上陈子奕这件事情释怀。
他示意她拿出捷运卡,两人一起刷卡进站。
这次他不伸手等了,直接将她手上明显要带去医院的衣物拿过,背在另外一边,让她无法像花材一样跟他抢来抢去。
“那个老太婆是不是做人太坏所以生病?”
“我们三人昨天去阳明山,她在山上吃太多零食了。”
孔郡书哈哈大笑,“没人阻止她?”
“怎么会没有。”虽然他们很想阻止她这种自残的行为,但却在她一句,“我得不到喜欢的人,至少要让我吃掉喜欢的零食”之后,双双举了白旗,“她根本不听我们的。”
孔郡书凝视著她那张像小学生跟老师解释什么的脸孔,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引起站内不少人的侧目,“结论就是她自作自受嘛。”
“因为她心里不舒服嘛,好不容易又遇到喜欢的人,但是,那个人的眼里还是没有他,时间是时间,距离还是……咦?”凯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还是没回答我那个问题。”看完电影之后的问题。
他看著她好久不见的好、心情,唇角浮起一丝微笑,“你问过我很多事情,你说的是哪一个?”
凯圣樱唇一张,停了三秒,又慢慢的、慢慢的把嘴巴阖起,而后抿紧。
两人在诡谲的气氛中上了捷运。
“陈子奕知道你这个表情的意思吗?”
“陈、陈子奕?”她微觉奇怪,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把他们两人扯在一起,张佳真是,江商铭是,社团里的学妹是,现在连孔郡书都这样,“他不知道。”
虽然想控制,但孔郡书的唇角还是渗出了一丝笑意——虽然他也觉得这样的心态有点变态。
凯圣肿肿的眼睛露出了些微不解,“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这么丢脸的事情怎么可以跟她说。
“明明有。”
“你有时间多练练跑步,不要在这边罗哩巴唆。”他避开了她的目光,“因为如果在你跑的时候距离被拉大,丢脸的是你,不是我。”
“你的嘴巴真的很坏。”
“是吗?”他只是……不习惯把关、心说出口而已。
***
运动会终於还是开始了,配合高爽秋阳,学生们也显得十分投入,每当广播响起报出结果名次时,有的班级欢呼,有的班级则显得十分扼腕,青涩年纪的真实样貌全在比赛中被激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