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是第几天,正好是不得不出门补充粮食的时候,夏沁雅的电话来了。
“你在那边好不好?”
“回家,哪能说得上好或不好。”
“英国天气怎么样?”
“不是下雪就是下雨,反正一定会有东西从天上掉下来。”亦阳看了一眼灰扑扑的天空,“坦白说,如果不是面临断粮之虞,我才不想出门。”
“你没带助理去?”
“晶晶跟靳炜,小潘和司雨跟武焰,我事实上一个助理也没有。”
“不考虑找一个?”
“麻烦,万一像司雨一样,相处久了却突然要离开,感觉很不好。”他顿了顿,“少了司雨,武焰就好像少掉了一只手,那天听到他跟女朋友讲电话,居然也说舍不得司雨去唸书。”
别人看reaL星路顺遂,但在顺遂的背后花了多少代价,又有谁知道?
签约时,他们不过是新人,刘哥虽然看好他们,但预算毕竟有限,后来他们坚持要自己做唱片,于是就此开始刻苦的过程。要不是司雨百般支持,出片日期还不知道要延宕多久。
“你呢?”
“也心痛啊,司雨跟我们是革命感情,她这次决定到东京读服装,莫烈跟武焰帮她把两年的学费全部缴清,靳炜借出他前年在东京买的公寓,看,我们对她多好。”
夏沁雅轻笑,“你送她什么?”
“什么也没有。”
“那还敢说对她好?她一个人到东京,人生地不熟,你也没有稍稍支援。”
“大不了有空去东京找她玩,反正现在交通这么方便,几个小时算什么。”亦阳不以为然的说,“我要是高兴,还可以早上在台北录音,下午跟她喝下午茶,晚上回来开会,远?一点都不觉得。”
“你们对司雨真好。”
“那是因为她对我们更好。”
这是实话。
即使现在已经有了华人乐坛第一的地位,但亦阳一直不曾忘记reaL是怎么出道的。
第一张唱片做足了半年,不是工细,而是因为时间太有限。
别人的录音室是连续几天几夜的使用,而新人就只能卡中间的时段,运气好的话可以有一整天,运气不好时,练个两、三个小时就散也是常有的事,有时候甚至只是修改几个音符就结束。
为了配合录音室的使用时间,只能做一些兼职,兼职的薪水不多,数不清有多少次是吃泡面过日子。
司雨知道后,跟刘哥要求中餐时多订四个便当,接着还从公司的仓库翻出旧的微波炉,每天下班时替他们带吃的东西过来,WMM的中餐订哪家的便当,住处的桌子上就会出现哪家便当,连附赠的饮料都不会少带。
夏沁雅微感惊讶,“四个便当不轻耶。”
“所以啦,证明司雨对我们有多情深意重。”
“司雨提了多久的便当?”
“足足半年,风雨无阻天天来。”亦阳想起那时候被他们戏称为司雨牌的便当,忍不住一笑,“在LiveHouse演唱也没什么钱,等到薪水下来,只会想买好一点的乐器,就这样,一直都很穷,别人天天吃便当吃到怕,可是那个便当对我们来说,是一天中最好的一餐,更妙的是初二、十六公司拜拜的水果,最后总是会出现在我们的冰箱里。”
夏沁雅微笑,“真的?”
“有一次我们去公司刚好在拜拜,被刘哥拉去,看到桌上一整排都是我们喜欢吃的水果,差点昏倒,觉得很像在拜自己。”其实他刻意省略没说的是,那时还有一大叠他最爱的东尼玉米片。
每天回到住处,桌上一定会有她留的纸条,告诉他们冰箱有些什么吃的,要微波几分钟。
司雨很体贴的一点是,虽然她看到他们玩音乐玩到败家的事实,但也能体谅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她为他们所做的一切,全部建立在“公司资源”上,签字后也属于WMM的,他们使用得理所当然。
“我之前还以为所有的新人都是这样,后来直到reaL红了,看到新人被训练的情况,才知道不是。”
“司雨为什么对你们这么好?”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半眯起眼,遥想着说:“那时录音,第一张唱片是工业摇宾,司雨为了我们想要的录音效果,百般交涉借来了价值百万元的鼓,还有一把造价七十多万的吉他,我看不到她费了多少心力,但知道她对我们真的是尽心尽力。”
亦阳有一点没说的是,后来专辑大卖后,他回到店里将那把吉他买下当作纪念除了写歌录音之外,并没有正式出现在会刊或是演唱会上。
并不是为了保密或是更深沉的理由,而是吉他正面有reaL团员恶作剧的签名以及司雨的涂鸦,他,怎么可以带着一把有着鬼画符签名以及怪水草图案的吉他亮相?
蓦然,他笑了出来,“我们跟司雨的感情很深,连她写的那些丑不拉几的字条都还留着。”
“什么丑不拉几的字条?”
“司雨的字很丑,就像小学生那样歪歪斜斜的,在我台北家里有一大堆她写的丑字条。”亦阳笑了起来,“我十四岁就离家,这里住任,那里住住,跟朋友感情虽然不错,但不会有谁管我吃饭没、睡饱没,第一次看到司雨留在桌上,提醒我们要吃冰箱内食物的字条,我觉得很感动,于是就把纸条留下来,现在已经累积到一整个抽屉满满都是。”
就亦阳的人生来说,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逻辑解决,但这件事就是在几乎之外。
即使换了另一个企宣人员,就算咬着牙,他们还是会出道,只是过程就不会那么愉快了。
“所以reaL一直没有出文字书,是因为那些回忆太棒了,我们完全不想跟别人分享。”他的声音在笑,“你不要看司雨个子那么小,她能做的事情很多,永远有精神冲锋陷阵。”
“这我相信。”
“以前虽然也曾分开过好几个月的时间,不过也许是知道只要开始工作就可以见面,所以从来没把离别放在心上,但这次不一样,想到即使回到岗位上,司雨也不会出现,感觉就满奇怪的。”
夏沁雅微微一笑,“你跟司雨的感情特别好。”
“他们应该也是一样吧。”
“我前天才跟武焰碰过面,他就没你这么长情。”
“长情?”亦阳笑了起来,觉得这两个字非常有趣,“武焰想聆歌啊,有那种五官美艳、气质纯真的女朋友,谁会管普通朋友死活?”
夏沁雅被他逗笑了,“你根本就是无端迁怒。”
“我才没生气。”
“可是在我听来,你好像为了武陷不挂念司雨这件事情感到有点忿忿不平。”
亦阳和夏沁雅聊了许久,大部分都是出道之前的事情,她很有兴趣听,也不断的询问,对即将到来的合作也怀着很大的期待。
结束电话,亦阳开车到超市购买一些食物,回到家后,他将暖气打开,隔着玻璃望着,窗外翩翩雪花,吃着冰牛女乃与东尼玉米片,香香脆脆……咦,不对,司雨不在了,以后谁帮他买玉米片?
天啊,他之前居然都没想到这个问题!
身型修长的人变装只会更启人疑窦,可是晶晶跟小潘又不可信赖……还有,他到现在才想起来,夏沁雅难得主动打电话,可是他却一直提司雨的事情,从认识讲到分开所发生的点点滴滴,彻头彻尾都在说别人的事情,却没问她一句好不好,她一定觉得很无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某个坚固的螺丝突然松月兑了,轨道不再平顺,让他觉得生活全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