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的声音冷冷的响了起来。“那么多双眼睛,还不都是你房里人的眼睛,他们讲的鬼话还不都是受你这疯妇的指使,要赶我出府还不容易,扣着罪名做什么?横竖就是要我离开,不是吗?”
他知道会有这一天,这个女人怕他会跟裴文争家产,处心积虑的要赶他走了。
以前他小,只能让她欺负,现在他大了,能保护自己,她动不了他,就开始动歪脑筋想把他逼走。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可没有逼你走,这话传出去可不能听,你说话最好给我小心点!”裴夫人假意宽宏大量地说:“这样吧,只要你向我下跪,磕三个响头,说你错了,然后把东西交出来,我就不追究此事了!”
裴青年纪愈大,她愈心惊,以前她还可以镇得住他,现在他只要一个凌厉的眼神射过来,她甚至会打从心底里感到毛骨悚然。
饼去她那样派人私下虐待他,难保他日后对她做出什么天理不容事情来,还是早日把他赶出府邸,她才可以高枕无忧。
“向你下跪磕头?哈!”裴青狂放的笑了起来,“你伟大,你了不起,可以含血喷人,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无所谓,我会离开这里,若没有一番成就绝不会再踏进裴家半步,这样你开心了吧?”
吉祥愈听愈是心惊,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要命!他怎么可以中了大夫人的诡计,说要离开呢?
他不可以离开,一旦离开,就表示要将所有属于他的那一份家业拱手让给大少爷和三少爷了,这么一来,他将会一无所有,不不知道吗?
而且,她相信他绝对不会偷大夫人的东西,这样一走,非但不能沉冤得雪,还形同默认,这万万不行啊!
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焦急地望向老爷,只盼他说句话,却见他凝重这一张脸,不发一语。
老天!老爷怎么不替青少爷讲几句话呢?青少爷好歹也是他的儿子,他难道要让自己的孩子流落街头?
“呃——娘,那个……有话好说……不要把青弟逼走……”反倒是裴文开口了。
但声音太小了,没有人理他。
“呃,娘,那个——”
再度开口,还是没人理他。
裴文是个对任何事物都容易放弃的人,他模模鼻子,算了,不说了。
“成就?”裴夫人嗤之以鼻,的嘲笑着,“凭你也想有番成就?我看老牛都可以入皇宫当皇帝了。”
“你敢跟我打赌吗?”裴青逼进裴夫人,那突露凶光的双眸和无情蛮横的姿态令她倒抽了口气,她心里一怯,不禁有些颤憟,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为了不示弱,裴夫人清了清喉咙,也努力睁大眼睛瞪回去。“赌偏赌,你这下贱之人所生的下贱之子会有什么成就,我才不信。”
裴青邪门的笑了起来,那放肆的笑容教人寒毛直立,他朗声问裴夫人,“那么,若我开了一间比裴家钱庄还要大的钱庄,你便月兑光衣服,向我娘的坟磕三个响头,你敢是不敢?”
所有人都为他这大胆又无礼之极的赌注瞪直了眼,居然挑衅裴家钱庄的当家主母,他真的……啧,真的是不想活了,这下神仙也就不了他了。
“那好!”裴夫人直视着他,嚷开来,“现在所有人都听到了,如果你没有任何成就,到你老死都不得回裴加来!”
炳,这么一来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身为裴文的亲娘,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儿子没半点本事可以驾驭得了裴青,裴青的存在对裴文是个巨大威胁,她必须斩草再除根,确保她的儿子地位不受到动摇。
“就依你这笨妇所言。”裴青唇边浮起一抹嘲弄的微笑,“反正裴家对我而言,早已没有任何意义了……”
“住口,青儿!”裴政隆总算开口了,他斥责的看着儿子。“你这个不懂事的孩子,快点向你大娘磕头认错,你大娘大人有大量,不会与你计较,现下世道不好,秋日过去,眼看严冬就要来了,难道你真想到外头去喝西北风吗?”
吉祥眼巴巴的看着裴青,暗自希望他赶快如老爷所言,快向大夫人认错,这样一来就不必出府去了。
老爷说出了她心里的话,冬天快到了,若他现在真的两手空空的离开裴府,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又怎么闯得出一番大事业呢?
唉,他真的是太冲动了,他可以做好完全准备再跟大夫人撕破脸,现下,真的还不是时候啊!
“所以,爹,您也不相信孩儿没有偷窃?是吗?”
裴青脸上那份拧恶的神情消失了,他眯起了眼睛,目光深悠悠的,那平日显得吊儿郎当的脸庞,现在却罩着一层淡淡的悲哀。
“不要再说了。”裴政隆蹩紧眉心,凌厉的说道:“那些并不重要,快点向你大娘认错磕头吧!这是我的命令。”
吉祥在心中紧张的催促着,是啊,快向大夫人认错吧,老爷说的没有错,什么都不重要,快快平息这场风波,得以继续留在裴府才是重要,难道他就看不出来,老爷这么做是为他好吗?他就不要再意气用事了……
然而裴青却让令她失望了,他咬紧牙根,眼色拧恶,面色苍白,死死的盯着父亲。
“你真的是我的爹吗?”他抬高了下巴,眼里有抹受伤的神色,自问自答道:“不,你不是我爹,我从来就没有爹,出来就没有!”
说完,他头也不会的转身走了出去,众人退避三舍地让一条路来让他过,活像他有什么传染病,怕被他传染似的。
吉祥喉咙就像卡着块石头,她看到裴老爷想说什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颓然的看着儿子带着恨意离开了。
第三章
吉祥一夜无眠,她心里牵挂着裴青,不断地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依他刚强的性子,极可能昨晚大半夜就什么也不带的走了。
如果他没有在夜半离家出走,她希望经过一夜的冷静之后,他知道怎么做对他才是最好的,千万不要冲动行事才好。
哎,如果能够马上去探个究竟就好了,她的新野就不会如此忐忑难安。
但毕竟主仆还是有别、男女有分啊,她怎么可以在深夜时分一个人去他的处所探望呢?如果被人瞧见了,他可又要更加地声名狼藉了。
好不容易挨到曙光初露、鸡鸣破晓,一直等到晨雾散去,阳光从窗纸透射进来,吉祥梳洗过后,披上棉袄,匆匆往裴青的住所寻去。
他的处所如往常一般的寂凉,院子里只有一株叶子尽落的梧桐树。
屋子明显年久失修,屋檐朽烂,杂草都快长得跟人一样高了,也没人来除草,墙外一株高大的树木遮住了阳光,使这里显得阴暗无比。
她看着这座庭院完整、格局考究的院落,看得出此处曾被重视过、辉煌过,那是青少爷还在二夫人月复中时,听说当时老爷是极为宠爱二夫人的。
而如今人事亦非,这里比起裴文所处院落的花团锦簇和屋里的雅致陈设、窗明几净,真有如天壤之别,处处弥漫着一股霉腐味道。
谁想得到裴家钱庄的二少爷住的地方会是这番光景,也难怪他心中累计许多怨怼之气了。
“青少爷!”她急扣漆色斑驳的门扉。
“进来。”
听到裴青声音的那一刹那,吉祥放下了心中大石。
太好了!他没走!没有冲动的离开!真的是太好了!
想必是冷静之后想通了,只要向大夫人认个错,他就可以留下来,在这里,虽然没人当他是一回事,至少温饱不成问题,他能想通这一点,没仗着少年意气离开,真的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