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他不由分说的把她托上马,她低呼一声,整个人已经稳稳地坐在马背上,而他也一跃而上,由她身后圈住她,扬起缰绳疾奔,雨水已经打在她的脸上。
喜儿又吸了吸鼻子。
这场雷雨来得正是时候,她可以尽情的哭,他不会看出她的心好难受,她伤了他,她却不比他好过多少。
风吹草劲,雨更大了。
他努力的替她遮挡雨水,虽然衣衫老早湿透的他,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让倾盆大雨近不了她的身,但他仍旧非常努力,这份心意让她的心又痛又暖,整个人意识昏昏沉沉的,只想靠在他怀中。
经过一个大窟窿,马身一个凌空飞跃,他的手不经意的将她搂紧了,她感到心中一阵震荡,不由得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息。
“怎么了?你怕吗?”呼呼风声伴著隆隆雷响,他居然听到她的叹息。
喉咙一阵哽咽,她只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段路程虽然雷电狂雨交加,她却希望永远不要有尽头,她想把这甜蜜的折磨牢牢记在心中,在他离开霞云谷之后,让她可以凭藉著这份感觉思念他……
“到了。”
他率先下马,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了下来,两个人都非常狼狈,再不换乾净衣裳,恐怕都要受风寒。
“进去吧。”他的眼睛黑而深沉的望了她一眼,沉默而俐落的又翻身上焉。
“你要去哪里?”她睁著仓皇大眼,紧张的望著马背上的他。
他淋的雨比她还要多,他的伤也还没完全好,还有,夜这么深,风雨交加,难道他不回房去休息吗?
他又望了她一眼,什么也没回答便扬起马鞭,一声驾,绝尘而去。
“翼——”她大声呼喊他的名字,但他与马儿的身影已在夜色里消失无踪,看著他离去,她心中是一片痛楚、迷茫、与混沌,泪水一下子冲进她的眼眶。
他就这样要离开了吗?
他不会再回来了吗?
“小姐!”杜鹃与婵娟奔出来,看见心碎抽噎著的她,大感震惊。
她们小姐从来不出谷,一颗心比湖水还平静,今天居然会流眼泪,令她们在惊讶之余也感到不安。
“小姐你怎么了?”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关注的眼眸落在喜儿身上。
她摇了摇头,失神地走回房里,一任婵娟替她换了衣裳,一任杜鹃煮了热姜茶要她喝下。
夜深了,她们放心地回房休息了,而她却睁著眼睛躺在床上,耳畔听著风雨敲打窗子的声音,挂念著他的行踪。
他到什么地方去了?雨这么大,他可有找个地方避雨?
他真的……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她幽然长叹,忍不住起身开了房门。
一阵强风对著她吹过来,她险些站不住。
她勉强站直身子,急急走过长廊,双脚自有意识的走到他的房门口,里头一片幽暗,证明他没回来。
她倚著门框,在廊下傻傻地凝望著漆黑的雨夜,明白自己渴望见到他的身影归来。
自爹娘过世后,表哥成了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亲人,但他时而数月因事务繁忙没来探访她,她也不曾期待挂念过。
然而今日却反而对翼……
她如梦地幽幽叹息一声。
今日却对他魂牵梦萦。
因为他的表白,她的心情无比混乱,也因为他的拒绝,她的情绪无比低落,而现在他离开了,她竟不知如何自处,只能呆呆站在这里,带著千分之一的希望等他回来。
一个时辰过去,她对自己说:他不会回来了。
又一个时辰过去,雨停了,她更加肯定的告诉自己,他绝对不会回来了。
再一个时辰过去,风也小了,她不知道要对自己说什么,一颗心荡到了谷底,好像失了魂的人。
就在她绝望心碎的以为自己会死掉时,她看到他回来了,他在马上,一人一马踏著晨曦而归,她睁大眼睛,生怕看到的是幻影,同时也因为他的归来而松了口气,等待的时间里,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再见到他了。
泪水又迅速涌进她的眼眶,她含泪瞅著他,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柔情,她透过泪雾看著他,看到他下马,看到他笔直走到她的面前,看到他紧紧抿著俊挺的唇线,看到他的眉峰蹙得紧紧的,她又心慌了。
他的表情这样严肃,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你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像是历经了一夜的风霜,他粗粗嘎嘎地问,两眼灼灼地望著她。
她的脸色苍白而憔悴,她的贝齿甚至在打颤,她动人的菱唇失去血色,她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他多想把她抱进房里休息,但不能,因为他对她而言,只是个“新鲜”而已,一个“新鲜”是不容易被记挂太久的,一个“新鲜”也没资格对她做些什么。
她欲语还羞地凝望著他,心脏剧烈的跳动著,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将因他而有所不同……
“小姐!小姐!”
鼻间嗅闻到青草味,喜儿微微地动了动头,有人在拍她的脸颊,而且拍得好大力,这不是翼,翼绝不会这样用力的拍打她……
“小、姐!”叫唤的人动气了,也更使劲的摇她。
终於在一阵猛烈的摇晃之下,喜儿睁开了惺忪睡眼,可是仍没有回魂,表情失神失神的。
“小姐,你怎么会离谱到在湖边睡著呢?”杜鹃数落著她。“你不是告诉我,你想到湖边来想想怎么作诗吗?”
她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小、姐!”杜鹃的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企图唤醒她沉睡的神智。
喜儿又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回神,她吁出长长一口气来,像是累极了似的。
那是怎么样的一个梦啊?
她怎么又回到那个梦境之中?
“小姐,你在想什么?”杜鹃觉得她的表情怪怪的。回想起来,最近的小姐都有点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八字轻的她,碰上了什么不乾净的东西?
“没什么。”她要好好保护她的梦,梦里那酸酸楚楚的感觉仿佛还在她的身体里发酵,她忍不住的想,翼回来了,梦里的她会说些什么呢?
唉唉,都是杜鹃扰断她的好梦,如果杜鹃没唤醒她就好了,她就可以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了。
杜鹃两手擦著腰,瞪圆了眼。“那么请你告诉我,你不是来湖边想诗的吗?怎么会睡著了?”
瞬间,喜儿的表情很尴尬,“是啊,本来是在想……可是山风太舒服,不知不觉就……就睡著了。”
她的卓大哥能够吟诗作对,她虽然读过书,吸收力却很差,总不能领悟教书先生的高深谈吐,所以为了与她的卓大哥匹配,她强迫自己培养作诗的兴趣,想叫他对她刮目相看,只是……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先对她“刮目相看”的人好像变成杜鹃了。
“你哟——”杜鹃拿她没辙的摇了摇头,忧心仲仲地看了眼天际。“我们快回府吧,好像快下雨了。”
杜鹃拉起喜儿,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把大地照得一片惨白,喜儿吓得瑟缩了一下,紧紧拉住杜鹃的衣袖。
她最怕打雷,每次遇到打雷,她总是吓得瑟瑟发抖,如果现实中也有个像翼一样的人保护著她就好了……
没错,那个人就是她的卓大哥,她理想的婚配对象,他是个可以依靠终身的人,像她这样的胆小表和迷糊蛋,就是需要一个能干的他来补她的拙。
所以当晚膳时间她见到卓钰青时,她已经怀著比以往更加坚定的心意了,而看著他的眸光也份外娇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