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夫就直言不讳了。”金大富也不善於拐弯抹角,他直接道出来意,“老夫这趟到了辽东,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据说朝廷将出让部份贩盐经营权,而这消息已经在各大商行间传得沸沸扬扬了。”
由於边防驻守的军队达百万人,朝廷每年必须运送一百五十多万石的粮食到边关,各种运输的费用加起来也要白银六百多万两,於是朝廷便想借助商人的力量运粮到边关,然后发给贩盐的凭证做为回报,这是过去难得的特权,贩盐的厚利引起百家争鸣。
“略有耳闻。”他略略挑起英气勃发的剑眉。“金老板也想取得贩盐凭证?”
这并不像金老板的为人,不过自古盐商多为巨富,金老板会为贩盐的利益所驱使也不足为奇了。
“不不。”他连忙摇头。“老夫是听闻朝廷属意的合作商行是简家庄,而且已有多家商行欲联合起来抵制简家庄,更有人想趁火打劫,所以老夫特来叮嘱翼少主要小心行事。”
原来如此,是他错怪金老板了。“金老板放心,寻常人等动不了简家庄。”
“那我就放心了。”金老板见他沉稳中带著笃定,又有一颗善於经商的高明头脑,他越看越是中意。
“另外还有一件事,说来不好意思。”他旁敲侧击地道:“素闻翼少主和知县大人交情匪浅,也多次赴知县府邸作客,若有适合的达官贵人,不知是否能替小女作个媒?”如果你能做我的女婿,那就再好不过了,呵呵。
简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知县府若有宴客,我再请总管通知金老板。”
金老板十分失望,看来他是没机会跟简家结亲了。
四周似有浓雾不去,他整个人像是没有出口的火山,不断猜测著喜儿和曲昱廷在房里做什么,那些想像的画面几乎要摧毁了他。
“翼少侠,该喝药了。”婵娟端著煎好的药汁进来,原本搁在桌上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那铁烙似的温度吓了她好大一跳。
“你你……你怎么了?”婵娟害怕地看著他,瘦小的身躯窜过一阵颤抖,他看起来像只狂怒的野兽。
“曲昱廷和喜儿还在房里吗?”他逼视著婵娟惊惶不定的眼儿。
婵娟周身发凉,期期艾艾地道:“嗯……是……是啊。”
她们老早便叫小姐不要随便收留陌生人了,瞧他黝黑的身躯矫健精壮,似乎只要一根手指就可以捏碎她。
“抱歉,吓到你了。”
他松了手,一脸的痛苦,婵娟反而不走了,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问道:“少侠,莫非你喜欢我家小姐?”
他没有回答,婵娟看他的样子,知道自己大概猜对了,她叹了口气,柔声道:“如果少侠喜欢我家小姐的话,我劝少侠早点死心,小姐与表少爷早订亲了,小姐誓言守丧十年,今年秋天老爷和夫人的丧期就满十年了,小姐也会嫁入曲府,因此少侠你……你就不要想太多了,伤好了便走吧。”
这个消息严重的打击了他,隔日他把自己关在房里,足不出门,直到傍晚时分,喜儿来敲他的门。
“她们说你整天都没吃东西,也没走出房门,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她关心地看著他阴郁的面孔。
“不要管我。”他别过头去不理她,但他的呼吸却因为她的来到而急促起来。
今天她都与曲昱廷在一起吗?所以直到现在才来探望他?
“若是你身子不适,我再煎帖药给你喝。”她轻巧地绕至他身前,婉声道:“今天表哥陪我入山,采了许多草药,其中有种罕见的草药对你的伤势很有帮……”
“住口!”他忽然粗喝一声,抬起燃烧著熊熊火焰的双眸狠狠瞪视她,轮廓深邃的脸庞一阵抽搐。
她错愕地看著他恼怒的眉宇,还有额上抽动的青筋。“怎么了?”她不懂他,自己是做了什么惹他不快了吗?
“你马上走!我不想见到你!”他沉声命令,灼灼黑眸中蔓延著复杂深沉的感情,生怕她再待在这间屋子一秒钟,他就会忍不住将她占为己有。
他尖锐无情的命令令她的心掠过一阵酸楚,她咬著下唇一会儿,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悄然退出他的房间。
门外,她忍不住落下委屈的泪水。
他什么要对她这么凶?为什么和前些日子的他判若两人?他们不是一直相处得很愉快吗?她以为自己终於结交到一个好朋友了,没想到,一切只不过是她一相情愿罢了。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里,坐在桌边,一任风从未关好的窗子灌进来,她用手托著下巴,呆呆地沉思起来。
良久良久,失落感还是重重地压在她的胸口,她回想起两人那段短暂而快乐的日子,她真想念那开心的每一天……
不,不要再想了,她该睡了,否则杜鹃就要过来看她了。
庭院深深,帘幔低垂,她上了床,夜凉如水,躺在床上,她辗转反侧,就是难以成眠。
夜更深了,月移风动,她翻身坐起,叹了口气,走到门前打开房门,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或许只是想透透气而已。
夜阑人静,蓦地,她被一抹瘦长的黑影吓了一跳。
“别怕,是我。”黑夜里,喑瘂声音懊恼不已,脸上的表情是抑郁的,还有隐隐压抑著的热情。
“你……”她抚著惊疑不定的胸口,心脏犹自卜通卜通跳个不停,她没想到推开门会看到他,真的没有想到。
“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出来?”幽静的夜色中,他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
她叹息一声,垂下眼眸。“我睡不著。”
他更紧地盯著她。“为什么睡不著?”
她抬起眼,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是因为我让你不好过是吧?”他低低叹息。“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不该对你凶,都是我不好。”
奇异地,他的道歉抚平她难受了一整晚的身心,她觉得胸口不再郁闷,感觉四周像有一阵和风拂过,她的唇角不知不觉漾著微笑。
“你这么晚到我的房门口有什么事吗?”她的眼眸闪亮,温柔地望著他。
“没什么。”他刻意不去看她那漾著水波的动人杏眸,他命令自己做一个有风度的男人。“我祝福你和你表哥。”
她一愣,眸里写满诧异,像是不相信他的出现只是为了说这个。
他咬咬牙。“我知道你和你表哥订亲了,是我自己痴心妄想,妄想和你……”他用了甩头,再咬咬牙。“不说了,总之,我很感谢你救了我,等到伤势痊愈,我就会离去。”
他竟是来跟她说这些话的?心底充塞著一股难言的失望和惆怅,她自己也不明白,他的祝福为何令她如此难受。
从那天开始,曲昱廷没再来霞云谷,他们之间却像产生一道深深的鸿沟,难以再跨越过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他和温柔的婵娟总是有说有笑,而婵娟每每提起他时,总是一副羞涩的模样。
“昨天我见黑马神俊,只是随口夸赞一声,翼少侠就问我要不要骑看看,他陪我骑了一圈,我好紧张,一直害怕会掉下去,可是他紧紧的搂著我,直到我敢睁开眼睛……”
闻言,喜儿著火般的看著婵娟,说不出心里那咚地重重一沉是怎么回事。
“有人春心动了,想出嫁喽。”杜鹃笑嘻嘻地倜侃。“小姐,你舍得让这个心老早就飞了的丫头离开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