炳!炳!炳!
闻言,围成一圈那些买过香囊的下人全都大声笑了出来,连紧张兮兮忙着打圆场的段夫人也笑了。
“你们在笑什么?”段人允僵着一张脸问。
这种感觉很下好、非常不好,好像只有他不知道什么事似的。
一名下人边笑边答,“回少爷的话,少夫人是替一名可怜的大娘卖这些香囊的,而少夫人所言的劫富济贫就是劫……劫……”
“够了!”段人允抽动了下嘴角,转身大步离去。
他明白了,就是劫夫家的富去济外人的贫!
真有她的,真是有她的!
想到那天的事,段人允心头的火依然没消。
气的不是她的“劫富济贫”,而是……为什么她把香囊卖给了所有人,甚至连洗衣的大婶也不放过,就是不来卖给他?
难道在她眼中,他是那种不通情达理又没有人情味的人吗?
一想到每个人都知道她的“义行”原由,只有他不知道,当众人都在笑的时候,只有他笑不出来,他就好想掐死她。
那个捣蛋鬼,闯祸精,到底有什么魅力让每个人都站在她那边?不止是他娘,连他那向来不太与府内人交谈的姊姊也一样。
“在想什么?”
子卫神清气爽的打量着他那出神中的护国大将军,猜想能令大将军想得出神的是何等人、何等事也?
“没什么。”段人允甩了甩头,似乎想借着甩头的动作将脑海里的琤熙甩出去,因为想那个丫头的事太没营养了。
只是他没察觉到,一整个早上,他几乎都在想琤熙。
“那么,你和琤儿现在相处得如何了?”
子卫也不再追究,换了个话题。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新话题跟他刚刚问的那个问题其实没两样,都与现在令段人允最感棘手的人有关。
“小庙容不下大佛。”段人允轻哼了一声。“永乐公主还是回宫来得好。”
言下之意,他们相处得并不愉快喽……子卫笑了。
常言道,欢喜冤家,想来人允是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有时候,真爱已经在身边了,只是当局者迷,很难看得清楚。”子卫答非所问地道。
段人允蹙了蹙眉。“臣不懂皇上的意思。”
不会是说那个闯祸精是他的真爱吧?
子卫莫测高深的一笑。“以后你就会懂了。”
知道他们互不干涉的协议之后,他深觉有趣,所以等着看他们之间如何发展。
因为他老早知道,琤儿绝对会令人允抓狂的,而他这个料事如神的天子也早料到,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两人,名义上为夫妻,是不可能对对方的行为视而不见的。
再说,琤儿和月儿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事情的发展绝对精采可期……
离开皇宫后,段人允走进“太平酒楼”,他和殷震宇及骁骑将军柳韩信约好了在此碰头。
“客倌请坐!”
上了酒楼二楼,殷勤的店小二立即过来抹桌倒茶,一身俊逸白衣的他,特别引人注目。
不过,他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吸引得回过头去,看到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之后,他的怒火立刻扬了起来。
又、是,她!
李、琤、熙!
还女扮男装!
她和一个说书模样的中年男子亲密地坐在一起,两个人靠得很近,交头接耳,聊得眉飞色舞、津津有味,那副熟样,好像是相识许久的老朋友。
段人允心底涌起了一股浓浓的不是滋味。
连对个说书的都这么亲切,唯独对他,总是趾高气扬,没有好脸色,他可是她的夫君,她还知不知道自己的本份?
想到恼处,他起身大步朝琤熙走过去,却不意看到一个他更加熟悉的身影从楼梯上来。
“娘!”
段人允惊愕的看着段夫人。
他娘居然也女扮男装!他眼中的怒火更炽。
他娘向来温驯,绝不会干这种事,这铁定是那丫头教唆的,他娘才会装扮得如此不伦不类。
“允……允儿……”
段夫人手足无措的立在原地不敢动,眼眸求救的望向琤熙,不过一方面,也怕这两个好不容易和平相处了几天的年轻人再起冲突。
“好像是我娘的声音。”琤熙对说书的黄乙学笑了笑,回过眸去。“不知道是不是茅房被人占着……”
蓦然看到段人允一脸铁青的站在她面前,她吓了一跳,连忙吁了口气,拍拍胸口。
“你干么站在这里吓人?”
“我才要问妳在这里搞什么鬼?”段人允立即扣住她的手腕,硬生生将她拉起来,不让她坐得太舒服。
“放手!你弄痛我了啦!”这野蛮人力气很大耶,洞房那天,他打了她一巴掌,足足三天才消。
“怕痛就不要惹是生非!”他不但不放手,还故意扣得更紧。
琤熙痛得泪花都出来了,但她死都不会求饶的,依然嘴硬地道:“该死的你快放开本宫!本宫和娘出来喝茶关你什么事啊?”
段夫人急得团团转。“就是啊、就是啊,允儿,快把琤儿放开,你抓得她腕都红了。”
段人允还是不放,一把将琤熙扯近,害她差点跌倒。
“妳高兴和这些粗人把酒言欢是妳的事,不要把我娘带坏了!”他炯炯然的黑眸死死瞪着她,口气恶狠的警告。
“黄师傅才不是什么粗人!”不回嘴就不是她李琤熙了。“他饱读诗书,有学问得很,你们两个站在一块儿,你才是粗人!”
这么近的说话,害她呼吸一窒,心跳险险失速,粉女敕的双颊不知不觉染上了酡红。
她真的是疯了……
他在对她动粗耶,她还脸红心跳个什么劲儿啊?难不成她跟那些个迷恋他的名门千金一样,都变成花痴了?
“不要再强词夺理了。”居然说他才是粗人?段人允恼怒的拧起了剑眉。“总之,妳不准再把我娘带出相府,否则出了什么事,我唯妳是问。”
“我是看娘一个人在府里无聊才带她出来玩的!”琤熙气愤的喊道。
“就算我娘再怎么无聊也轮不到妳自作主张!如果是永和公主,她就绝不会这样自以为是。”
他也不客气的对着她的脸喊回去,音量比她还大声,当然在气头上的他,也不会在乎他的说法有多伤人。
又是永和!
琤熙深吸了口气,胸口还是像烙了块铁般的热。
她愤慨的看着他,大声又尖锐的质问:“那么你问问你自己,你花过多少时间陪娘了?你说啊!”
一时之间,段人允语塞了。
他确实没有陪伴过他娘,但那又如何?
男儿志在四方,他长年征战在外,胸怀西灭突厥、东打流寇的大志,哪有多余的时间陪他娘?
再说,他是个男人,就算要陪他娘,要怎么个陪伴法?他可一点概念都没有,难不成母子俩一起刺绣、一起弹琴吗?
“说不出话来了吧?”琤熙冲口而出,语气里并没有占上风的得意。“你可知道娘经常一个人对着窗子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你可知道因为太无聊了,她半夜经常睡不着?
“你根本不在意娘的感受,根本不在意她的生活有多寂寞,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带坏娘?有什么资格把我捉得这么痛?就算娘真的被我给带坏了,也比在府里闷死好多了。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一连说了三个讨厌,她眼眶含着泪水,使尽全力甩月兑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奔下楼去。
“允儿,你快去追啊!”见儿子动也不动,段夫人更急了,讲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顺畅过。“你实在是错怪了琤儿,她并没有要带我出府,她也怕我有危险,或者被你爹责备,是我自己硬是要跟她一道出府,还要打扮得跟她一样的,你怎么不问个清楚就冤枉琤儿呢?唉,她现在一定伤心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