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别拉我了。”琤熙扯回自己的衣袖。“我自有分寸。”
真不知道这家伙在火大些什么?
她又没怎么样,难道在府里自由活动也不行吗?
虽然她不知道会在这里住多久,但目前相府就是她的家,她只是想在枯燥的生活里找点乐趣罢了,不然她会闷死的。
而且她已经尽可能不去招惹他了,为什么他还要来找她的麻烦?
就为了几株不起眼的树就这么凶的责备她,她这个永乐公主当真比树还不如?
如果今天砍树的人换做是永和,他还会不会骂她?
这不是滋味的念头莫名其妙的跑进她的心里,她连忙去晦气般的啐了自己一声。
不是说好了当一对名义上的夫妻,事到如今,难道她还在意他喜欢的人是永和而不是她这回事吗?
她是不是有病啊?
她真要找个大夫好好瞧瞧了。
“事情就是如此,我发誓不是故意砍掉那些树的,他又何必对我那么不满?树砍了再种就行了嘛,枉费他还是个将军哩,他真的很小器耶。”
被段人允狠狠训过之后的当天黄昏,琤熙在相府里的沈香亭里对比她年长四岁的柳芸芸倾吐垃圾。
“唉,妳有所不知。”柳芸芸柔声说道:“那些树不止是少爷亲手所种,树苗更是少爷和儿时玩伴章勉一起从山林里挖回来的,只可惜,章勉与他一起在战场杀敌,却不幸死在一场战役里,少爷非常伤心,一直很珍惜那些树木,大抵是把那些树木当成了章勉这个好兄弟还陪伴在他身边吧。”
听完柳芸芸的话,琤熙的胸口像梗了块石头。
怎么会这样?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她知道那些树对他有那么重大的意义,她宁可砍自己也绝不会砍树的。
“现在就算我想把树接回去也没办法了。”琤熙双手托腮,望着晚霞的双眸也显得无精打采了起来。
本来对于砍树一事觉得没什么的,现在心里却觉得好难受,早知道就不来找芸芸吐苦水了,不知道这回事就不会难受了。
其实,她可以满不在乎的把那个关于友谊的小笔事抛到一边的,可是她却无法装做不知道……唉,砍树之前,为何都没有人告诉她呢?
“算了。”柳芸芸轻声安慰,“反正妳又不知道原由,等少爷气消了,他会谅解妳的。”
会吗?琤熙扬起长睫轻轻哼道:“那可不一定,他那么生气,搞不好想杀了我给树陪葬。”
除了段人允之外,她和相府里的每个人都相处融洽,尤其和段夫人的婢女柳芸芸最谈得来。
芸芸自小在段夫人身边服侍,目前有喜,她的夫君周肇兴也在相府工作,负责马厩的管理,是个疼爱妻子的粗犷汉子。
“芸芸。”
说人人到,从小径走来的黝黑壮汉正是周肇兴。
“见过少夫人!”他恭敬地对琤熙行礼。
琤熙戏谑的看着手拿油纸包的周肇兴。“周大哥,我闻到好香的味道,你又从厨房里偷了什么东西来给芸芸吃啊?”
周肇兴腼腆的动了动嘴角。“是几个包子,张大婶给我的,我想芸芸也该肚子饿了。”
“我是饿了。”柳芸芸笑着对琤熙道:“我们一起吃吧。”
见她丈夫来到,琤儿又在强颜欢笑了。
她看得出来,明明琤儿就深爱着少爷,却只能用嘴硬来掩饰真心,什么时候她才能坦然的面对自己的感情呢?
“才不要哩!我又没有喜,干么没事吃那么多?”琤熙跳下石凳,俏丽的脸庞恢复了精神。“你们夫妻一起吃吧,好好恩爱一番!”
她笑着走远了。
她好羡慕芸芸和她的夫君,虽然他们没有权、没有势也没有钱,但平凡的小夫妻却非常恩爱。
周肇兴呵护芸芸无微不至,芸芸很敬重丈夫,而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就会添一个小女圭女圭,小家庭更加温暖。
适才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琤熙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她也能像他们那样就好了。
但是我不可能会爱妳的……
段人允说过的话窜进她脑海里,她怅然的扯了扯唇,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属于她的幸福,哪天才会来?
饼了几天,相府刚被砍完树木的后院出现了一个怪景象。
每株被砍掉的树木之上,种上了新的小树苗,而每株树苗上都立了个牌子,写上“段章”两字。
段人允看到了。
想来那丫头是知道那些树之于他的意义了。
不过,看到是看到了,他还是没有理睬她。
而她,那个罪人看到他,也是若无其事的从他身边轻巧地走过去,还把下颚拾得高高的,嘴唇往上扬,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没叫他去看,没向他邀功,更像她与后院那些个杰作毫无关连。
“少夫人的努力,你应该都看到了吧?”
听到殷震宇如此说,段人允只淡淡的移开视线。
“你这是爱屋及乌,所以替那个闯祸精求情是吗?”
殷震宇是他的阵前大将,对胆小如鼠的小青很有好感,每回上街,总会带些有的没的给那个小婢女。
“绝对不是。”殷震宇笑道:“你不觉得少夫人也挺可爱的吗?”
自从她来到相府之后,相府的笑声就比以前多多了。
“不觉得。”段人允微挑剑眉,一脸的不以为然。
那丫头有什么可爱?可怕倒是真的。
他对她这个刁蛮公主没有任何要求,只希望她不要再闯祸就行了,至于她为他所做的这一切……
他的眼眸再度瞥过立着小木牌的树苗。
这么滑稽的事,亏她想得出来。
好吧,既然他娘和震宇都替她求情了,找树苗又不是件轻松的事,如果这些树种可活又长得大,他就勉强原谅她。
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如果她再胆敢自做主张、先斩后不奏,他一定不再轻饶她。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秋深了,“落晖轩”里,满园的金桂、银桂都盛放了。
一股馥郁的花香从窗子外飘进偏厅里,琤熙咏着诗,滴溜溜的杏眼望着窗子外的秋阳,想到大街上溜达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了。
“小青,妳觉得这首诗如何?意境是不是很入微呢?”
“奴婢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主子这么有诗意地望着窗外时,她心里肯定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溜到城街上去。
“那么,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首呢?”琤熙雅兴不减的另问道:“是不是把远客思乡之情描写得淋漓尽致?”
“奴婢不知道。”
反正,不管咏哪首诗,公主她现在就是想溜出相府就对了。
“唉,跟妳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
琤熙重重的叹了口气,表示她的扼腕,脑袋瓜子里却思忖着这一个多月来,她都碍于她将军夫人和丞相儿媳的新身份,乖乖待在相府里没有溜出去,客栈里的几个老朋友肯定很挂念她吧?
“小青!”
殷震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青脸蛋一红,心头霎时小鹿乱撞。
“妳的男人来找妳了,去吧。”琤熙停止了吟诗,感叹道:“连妳都有追求者,本宫却只落得在房里和个丫鬟相对两无言,真是可悲。”
“公主……”主子在为自身的遭遇感叹,做奴婢的怎么敢真的走出去。
琤熙一脸沉痛的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