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研究着她的异状,纷纷说出自己观察的所得。
襄儿觉得晕眩,身边的声音十分嘈杂,而她的胸口非常的闷。
她紧紧蹙着眉心,想开口却不行,两眼一闭,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身子直直往后倒去。
襄儿醒来,发现自己安然的睡在柔软舒适的床铺上,房里静悄悄的,窗外隐约透着月光,而骆无峻就坐在桌旁,他在看书。
她没有忘记昏倒前的事情,那条蠕动的动物令她作呕,她拼命克制想吐的感觉,却还是没用的昏倒了。
是谁把她抱来这儿的?
她的视线本能的落在骆无峻身上,脸蛋蓦然烫红。
是他吧?
当时距离她最近的人是他,现在守在房里的也是他。
她不由的端详起他俊挺的侧脸。
他看书的模样十分有书卷气,颀长挺拔的身躯玉树临风,冷漠的神态似乎是他惯常的保护色,相处久了,她知道他并没有那么难以亲近。
“醒了。”骆无峻察觉到她的目光,合上书册,身不离椅的一转,黑眸与她相对,看着她清秀的小脸。
襄儿吓了一跳。她连动都没动,只不过睁开了眼睛,只不过把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怎么就知道她醒过来了?
她慌忙垂下翦水双瞳,心儿犹自怦跳不已,口里结结巴巴的说着,“骆公子,我……我真没用,耽误了你们的行程。”
她真有说不出的自责,明知道镖师们归心似箭,偏偏又得为她再度耽搁。
“我已经让他们先上路了。”骆无峻轻描淡写地道。镖师们赶着回家,尤其是夏善,急着回去看大月复便便的妻子,但依他的判断,她根本无法承受日以继夜的赶路,所以他当机立断,要其余人先走。
襄儿瞪大眼睛。
什……什么?
这么说,接下来的几天,就只有他们两个同行喽?
“那……那就好。”她心头狂跳,好半晌才慢郎中似的轻吐出这句无意义的话来。
“我问你,你身子向来很差吗?”他端详着她。如果不是天生弱骨,不会看到一条蛇就昏倒。
“不不!”她连忙摇头,怕他不带她走,急着解释。“我只是没看过那么可怕的东西,一时反应不过来才会昏倒。”
“那叫蛇。”
她又打了个寒颤。
对她来说,这是很陌生的一个字,但却是很恐怖的经验。
“现在饿了吧?”注意到她不自禁的打颤,他转移话题。“这里有碗粥,你喝了,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就上路。”
她望过去,看见桌上一个小小炭炉以最小的文火热着米粥,不晓得温多久了,就等着她醒来随时可以吃。
她突然感到胸口一阵暖。想她在家时无论欢喜或悲伤,从来没有人闻问,更别说何时有人替她温热一碗粥了。
“夜里风大,喝完粥,拴紧门窗再睡,我在隔壁。”骆无峻假装没看见她的情绪波动,交代完就离开。
襄儿掀开棉被下床,盛起米粥来喝。
热腾腾的米粥不但暖和了她的四肢,也温暖了她的心。
她满足地把一大碗粥喝得涓滴不剩,照着骆无峻的吩咐拴好门窗之后,安心的上床入睡了。
第三章
第二天一早,襄儿精神饱满地起床,窗外还笼罩着雾霭,清晨,空气还有些薄凉。
她不好意思去叩隔壁骆无峻的房门,粗略梳洗一下,将长发简单的编成一条辫子垂到胸前,这才步履匆匆,迫不及待的绕到客栈前的饭铺去,希望能看见他。
大清早的饭铺,只有两三桌要赶路的客人在吃早饭,没见到骆无峻,她有点失望。
飞箭被拴在客栈前,见着襄儿,它轻轻嘶啼了声。
“早啊,飞箭。”襄儿漾着浅浅笑意走近飞箭,伸手轻模它雪白顺滑的长鬃,像在跟老朋友说话似的问:“昨晚睡得好吗?我睡得很好,夜里没有做噩梦,也没有再想起那条恐怖的蛇了,说到这个,都要谢谢你家公子……”
“不必谢了,一路上可能还会遇见一些毒蛇猛兽,自己作好心理准备。”
骆无峻的声音毫无预警的在她身后响起,襄儿轻模长鬃的手停住了,长长的羽睫眨都不敢眨动一下。
她觉得窘极了,自己刚才对飞箭胡言乱语些什么啊?都被他听见了,这该如何是好?
“吃早饭吧,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发。”他再度开口。
“好!”
她松了口气,赶忙转身跟在他修长身躯之后。
用完早饭,东边徐徐浮起一轮红日,两人准备好干粮和水,看天色已经明亮起来,于是再度上路。
骆无峻腰佩青铜长剑,斜背两人的简单包袱,潇洒利落的翻身上马,把手伸给仰望他的襄儿。
襄儿已经很熟悉这个动作了,她把自己的手交给他,心底升起一种奇特的感觉,觉得就算他现在要带她到天之涯、海之角,她也会随他一起走。
这种全然放心的感觉十分微妙,相处了十几载的家人,尚且不能给她这种稳定踏实的安全感,但这个与她相识不久的男子,却能让她对他毫无戒心。
她暗自祈祷着,如果能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就好了,如果能够……
经过一山一岭,几天之后,行经道路越来越平坦,进入了乡镇市集。
“找个地方歇息。”
骆无峻锐眼一扫,已经看中一间干净的食堂。
太阳西移,早已过了午膳的时间,他们随身携带的干粮在早上已经吃完,此刻两个人都饿了。
“我也这么想。”闻言,襄儿开心地轻抚飞箭的头。“我觉得飞箭一定也累了,它一路载着我们两个人,多了我一个的重量,负担一定加重许多,不多休息休息,怕累出病来就不好了。”
骆无峻听她开口闭口都是飞箭,这么的替一匹马着想,不禁莞尔,向来冷漠的俊脸也露出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淡淡笑痕。
她与初遇时大不相同。
穿着大红嫁裳遇劫那天,她神情愤怒疲倦,自我保护的意识浓厚,睁着大眼,活像随时要攻击别人的刺猬。
他原以为自己是捡到一个麻烦了,她一定极不好相处。
但这么一路下来,他发现自己错估她了,其实她心地善良、毫无心眼,惟一的怪地方就是她来历不明,至今她仍不肯告诉他,当日她究竟要嫁到何方去。
把飞箭拴好,两人进入食堂。
“两位客官,坐,要吃些什么呢?”小二先斟上水酒,招呼着替两人点菜。
骆无峻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墙上一副对联写着——闻香已醉,未品先酣。
店外飘拂着酒旗,店里也飘扬着醇厚酒香,几桌客人高谈阔论,一坛坛喝光的酒坛就摆在桌脚边,看来这是间颇负盛名的酒肆。
“你拿主意吧。”骆无峻淡淡吩咐。
小二利落地说:“那小的就替两位客官蒸一尾肥美的丁香鱼,再来一碟八宝豆腐,做一盘状元糕,最后煮一个清淡点的冬瓜汤可好?”
骆无峻点点头,襄儿则听得津津有味。
她从没出过家门,这一路跟着骆无峻往京里走,除了干粮之外,也吃了许多客栈独特的招牌菜,对于吃惯了大鱼大肉的她来说,这些清淡不腻的小菜更合她的胃口。
厨房手脚快,没一会工夫,两个菜、一个点心、一个汤已经端上来了。
襄儿拿了块状元糕吃。“好香。”
“你先吃,对面有间药铺,我去看看有没有我爹要吃的珍贵药材。”
他爹要吃的药材十分稀有,虽然京城不缺,但有备无患,如果这个地方有,他多买些回去备着也无妨。
“那你快去吧。”襄儿听他这么说,连声催促着。
先前听镖师们谈起过,所以她隐约知道他爹患着重疾,不知道是什么病因,而他事亲至孝,即使出远门都记挂着爹亲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