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盟主。"她轻快的走到一名中年美妇面前,她一身简单的黑色裙装,保养得宜的美丽面孔有几分和宴会格格不人的倔傲。
欧阳海棠是至尊盟的盟主,一介女流的她,是江湖中的大姐大。
她育有四名女儿,年轻时丈夫与酒家女私奔,她一怒之下派人追杀逃夫。杀不成,就教女儿恨男人,一直恨到二十年后的今天。
其实,欧阳海棠是她老爸凌一坤的初恋情人。
当年的她徘徊在两个男人之间,最后她选择了另一个男人,凌一坤在失意下,就追求她那小家碧玉的母亲。
没想到事隔多年,欧阳海棠的丈夫跑了,凌一坤的妻子红颜早逝,两人才又再接续起曾断了的缘份。
这段半生缘人尽皆知。
表面上,他们是互不相让的两大帮帮主。
私底下,他们明明互相关心又要佯装不在乎。
两个年过半百的有情人,却爱得这么矫情,常叫周遭的人感到啼笑皆非。
"原来是凌大小姐,今天真漂亮。"欧阳海棠带着欣赏的笑容赞美道。
当年的小女孩,如今已出落得俏皮美丽。
反观她四个女儿个个冷若冰霜,对男人不屑一顾,冰得叫人不敢接近,现在她真是有些后悔了。
她的教育方法是错误的,她不该将自己的仇恨加在女儿身上。
但现在,性情早已养成,似乎也来不及了。
凌获珊笑咪咪的说:"盟主和家父是数十年的好朋友了,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她也希望老爸和欧阳海棠有情人终成眷属,少年夫妻老来伴嘛,有个伴,坤哥才不会老是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欧阳盟主不过去跳舞吗?"凌获珊指指她老爸的方向问,"家父没有舞伴在那里晾着,可能是在等盟主您哟。"
"我跟他跳?"欧阳海棠一脸的敬谢不敏。"不了,他一定会故意踩我的脚,我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出洋相。"
凌获珊忍住笑意。"没有那种事,家父向来是很尊重您的。"
他们两个就像小孩子一样,平常见面了就斗嘴,不见面时又暗自打听对方的消息,拼命想知道对方过得好不好。
想不到她老爸那么有办法,不过是个小眉小眼的老头生日罢了,元赫居然会来?
在自家花园乍见到元赫,真是令她感到又意外又惊喜。
她老爸总算做了件让她刮目相看的事,难怪她大哥要她早点回来,原来他早就知道宾客名单里有元赫。
元赫没有回答。
她怜惜的看着他,一双眸子在黑夜中显得清亮如水。
"在想你逝世的妻子吗!"凌获珊低柔而清晰地问。
元赫瞪着她,目光严峻,也凌厉了。
她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冒失鬼?
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纪恩,从来没有!提起纪恩的死会让他心碎、心痛。
十年来,她是第一个敢在他面前提起纪恩的人,而且还是个陌生人。
她该死的!凭什么挑战他的内心?
"你很想她,是吗?"凌获珊缓步走到他面前,心有戚戚焉的叹息一声。
"我也想我母亲,虽然我对她没有什么印象,可是我还是想她。"她深刻地说:"我想,人类永远无法割舍掉感情这回事,尤其失去的,更加令人无法忘怀与释怀。"
"你调查过我?"他终于开口了,但声音却是缓缓、冷冷的,且带着浓重的不满。
"我要采访你,总要对你有点了解。"她的姿态从容。
"你很介意吗?事实上,除了你的照片之外,你的一切在报章杂志已经被报导得人尽皆知了。"
他嘲弄地哼了哼。"那你何必采访我。"
"他们报导的是你的生平,你的成功,但是我想剖析的是你的内心世界,你对感情的执着与深情……"她还没说完就接触到元赫尖锐的目光,他的眉心纠结得死紧。
"这些外人不必知道!"他冷冷的说。
"确实,你有保留的权利。"她同意的点点头,随即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诚恳的说:"可是,我知道你的妻子在生前对保护动物不遗余力,难道你不想继续她的遗愿,替她做点事吗?我想她若知道,一定会很开心。"
元赫神色一怔。
自从纪恩骤逝后,他只是一径的沉缅于失去她的悲痛之中,从来没有想过可以为她做点事。
纪恩心肠软而慈悲,他还一度因为她实在养了太多流浪猫狗而特别为它们加盖了间屋子,让它们可以有更大的空间玩耍。
当纪恩看到那间专门给动物们住的房子时,她那感激又激动的眼神还深深烙印在他脑海。
如果纪恩知道她爱护的那些小动物们都有家可归,也不会遭到随意屠杀,她……会很开心吧,一定!
如果纪恩知道……
他大受震惊。
元赫忽然用正眼看着凌获珊。
她的嘴唇薄薄的,贝齿洁白细小,笑起来很动人。
他小看她,低估她了,她并不肤浅,她不是个没有灵魂和思想的……小女孩。
他不知道她几岁,但是在他经历几许沧桑的眼中,他仍是个小女孩。
"元先生,该进去了。"耿立寻来,看到凌获珊的同时,他眼中有丝惊异和立即升起的防备。
"我警告你,不要骚扰元先生……"
"我没有骚扰他。"她冲着耿立甜甜一笑,然后很快把一张纸条塞进元赫的口袋之中。
"我叫凌获珊,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你改变主意愿意接受我的采访,打电话给我。"不等耿立对她展开威吓阻挡,她哼着歌,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去。
她有种好预感,今天她会有所收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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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赫回到宅邸已经过十二点了,斐丽随即迎上来,佣人都睡了,只剩她还没睡,穿着性感睡衣在等他。
"元先生,要不要吃点宵夜,我帮你准备。"斐丽殷勤的问。
"我不饿。"他上楼,顺手打开元采芹的房门。
这丫头这两、三天太不像话了,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迟到就算了,其中有一天还旷课。
总管吴妈说她迷上电玩,常打到三更半夜不睡觉,天天挂着熊猫眼在打哈欠,他今天得好好念念她,不能让她太放肆,学生没有学生的样子——门一开,房里并没有元采芹走火人魔打电玩的盛况。
她睡得香甜,身体微微蜷曲,嘴角还带着笑意,看来正在作一场好梦。
"采芹的睡相好可爱。"斐丽跟进来,爱屋及乌地赞美。
元赫没理会她,视线扫过元采芹的书桌,那里有份厚厚的刊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文笔生动,洋洋洒洒一大篇全是稀有动物的报导,最后还有对保护动物的呼吁,并且大骂了那些不肖商人一顿,骂得相当痛快。
撰文人是凌获珊。
原来她也是玛丽高中的学生,这份印刷普通但内容正义感丰富的刊物,就是她口中不会流人市面的东西吧。
"采芹最喜欢曲着腿睡觉了,她上礼拜说想吃正统的太妃糖,我特别托朋友从伦敦的总店买回来,虽然麻烦,不过没关系,只要她高兴就好,我做这些不算什么。"斐丽以一种"准大嫂"的语气,不停的说。
元赫则丢下斐丽转回楼上。
三楼是属于他的私人空间,任何人禁止进人。
回到房中的他,拨了凌获珊留给他的手机号码。
"哈罗!"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四周的声音不像在室内,但也并不嘈杂。
"我是元赫。"其实他并不知道怎么说明他为何会拨这通电话给她,他不是对她这个人有感觉,他只是……
他还是说不出来。
但是今天他的心里,有某种柔软的东西在悸动,他不想那么快入睡,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