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一凛。“到底怎么回事?”
“是心心啦!她出车祸撞到头,医生说里面有出血,不开刀很危险,可是开刀也很危险,心心答应要开刀,可是……”
线路一阵沙沙作响,田野听不清黎爸爸说什么,愈发心急如焚。
“黎叔叔,你说心心开刀,结果怎么样了?”他焦躁地追问。
“她很不好,情况很不好……”
他一颗心悬在半空中。“有多不好?手术……失败了吗?”
“我也……我不知道啊!总之心心一直在昏迷,她醒不过来!哇——”黎爸爸终于挺不住,嚎啕大哭。“田野你说怎么办?我们家心心不会有事吧?她开刀前有交代过我,不准跟你提这件事,可是我真的不晓得怎么办……我怕她就这么去了,丢下我一个孤单老人……不会吧?嗄?你说不会吧?”
田野无言,脑袋瞬间当机,一片可怕的空白,良久,他才嘶哑地撂下一句——
“我马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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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了喔。”
冷淡的音调,揪紧他心弦。
他怔慌地站在原地,顿时手足无措,为什么心心不看他,为何对他如此生疏?两人久别重逢,她一点都不感动吗?
“我要走了。”她漠然宣布,纤瘦的身子,在他面前挺成高傲的骨干。
他心跳乍停。“去哪儿?心心,你走去哪儿?”
“你干么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她斜眼睨他,似是嘲弄。“我去哪儿,干你什么事?”
当然干他的事!怎么不干?
因为她……是他妹妹啊!他一直拿她当自家妹妹看待,比谁都疼她关心她,她怎能这样说走就走?
“心心,别走,别离开我……你不能离开,不可以……”
一阵激烈的晃动猛然震醒田野,他恍惚地眨眼,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坐在飞机上。
原来是梦。
他怅然寻思,坐正身子,发鬓冷汗涔涔,空姐正好在送餐,他接过她递来的湿纸巾,抹去脸上汗水。
坐上飞机,已将近十个小时了,而他离台湾,仍有半个地球之远。
听说黎妙心昏迷不醒,他立即启程改往赫尔辛基机场,最晚班飞机已起飞,最早班飞机又未降落,他只能在机场枯等。
从北欧回台湾,没有直飞的班机,他只能先飞到伦敦,接着又订不到合适的航班,又得在曼谷转机一次。
算算等他赶回台北,至少超过三十个小时,这段时间心心的情况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他不敢想像。
我怕她就这么去了,丢下我一个孤单老人……不会吧?嗄?你说不会吧?
老人家的哀号不停在他耳畔回响,折磨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不会的,心心不会有事的,她一定会平安……
他在心里千百遍地祈祷。
空姐发了餐盒,他呆愣地看着,毫无食欲,勉强逼自己吃,握着叉子的手却不争气地发颤,抖得厉害。
他试着用另一只手握住,结果整个身躯都跟着颤栗。
他惶然。
这极端的恐惧是怎么回事?自从接到黎爸爸的电话后,他便心神不宁,不能吃不能睡,短暂打盹,也立刻遭梦魇缠身。
他梦见过往的回忆,梦见当他结束兵役赶回老家时,他一心挂念的女孩对他有多么无情,她急着收拾行李前往高雄。
他以为她看见他会很高兴,因为她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女乃女乃,他以为她会飞奔到他怀里,哭着倾诉那段日子所有的委屈。
但她没有,她冷漠地推开他。
后来他才从田庄口中听说,也许是因为她有了男朋友,有了恋情的寄托,自然不需要他这个大哥哥的关照了。
是那样吗?因为她恋爱了,所以不再在乎他?
至今,他仍记得当时的迷惑,以及一股难以捉模的慌乱……
第8章(2)
一念及此,田野撑持不住,终于开口向空姐要了一杯酒,试着以酒精镇定忐忑不安的心绪。
就连握着酒杯的时候,他的手也是颤抖的。
好惨……
他怔怔望着自己的手。一年半前,他才遭受未婚妻猝然去世的打击,但他不记得自己经历过如此痛彻心肺的惶恐。
只有黎妙心,能令你不顾一切,对吗?只有为了她的事,你才会变成那个我不认识的田野!
他的未婚妻曾经这般指责他,就在他为了心心醉倒酒吧而抓狂的隔天。
在那之前,他们几次为了她而口角,在那之后,更是争吵不断,到最后,清美禁不住崩溃了,撂下狠话——
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离她远一点,愈远愈好!
然后,清美出了意外,而他因此不能原谅自己。
他觉得自己辜负了未婚妻的爱,每当多与心心相处片刻,每当纵容自己贪恋她的笑颜,他的心,其实都隐隐在疼痛,脑海深处不时听闻尖锐的抗议。
他知道自己不该,很不应该,接近心心对他而言已经变成一种罪,他却无法克制自己不犯罪。
到后来,他只能选择逃避,远远地,逃到邻近极地的北国。
他在最冰冷的天涯,思念在温暖海角的她。
他以为自己能做到无情,以为自己能斩断相思,但是……
田野转过头,望向窗外起伏的云海,以及云上,一轮凄清的明月。
为何回家的路,会如此遥远?为何去到她身边,会这么……
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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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下飞机,田野一秒也不敢耽搁,马上打电话给黎爸爸,可是铃声一声响过一声,对方就是不接。
为什么不接?他紧张得心脏狂跳。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他飞奔冲出机场大厅,跳上计程车,过程撞倒好几个人,连自己也狼狈地跌跤,又一骨碌爬起来。
一个大男人慌成这样实在很糗,但他丝毫顾不得颜面,只想早一刻赶到医院,赶到黎妙心身边。
他又拨电话给弟弟。
“哥!是你?”田庄很意外。
“心心出事了,你知道吗?”田野不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我知道啊。”
“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抓狂。若不是黎爸爸打电话来哭诉,难道要继续瞒他到最后一刻吗?
“因为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啊!”田庄辩解。“我陪科主任去参加医学年会,昨天回台湾,才发现原来心心出了车祸,现在住在我们医院。”
“她怎样了?醒了吗?现在情况怎样?还好吧?”田野焦急地追问。
“哥,你冷静点,听我说。”
“那你快说啊!”
“她醒是醒了,可是……”田庄悬疑地顿住。
田野霎时忘了呼吸。“可是怎样?”
田庄叹息。“唉,我也不晓得该怎么跟你说,总之她情况还好,看来一切正常,只是……你是为了她回来的吧?哥。”
“废话!”田野不耐地吼,不明白弟弟为何忽然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对心心格外不同,只有她会让你紧张到失去理智……”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还记得你当完兵回来,她却说要去高雄念书那时候吗?”田庄若有所指地问。
田野愣住,忆起在飞机上纠缠他的梦魇。“我记得……那又怎样?”
田庄沉默,短短数秒,对田野而言,却是漫长磨人的几个世纪。“我怕你回来见到她,会觉得不如不见比较好。”
相见不如不见,这是田庄给他的暗示。
田野不懂,他怎么可能宁愿不要见到心心呢?他千里迢迢从北欧赶回来,为的就是见她一面,确定她平安无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