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铺棉被吧。”她强忍泪水,回头笑望倚在门边的男人。“别告诉我,你这里连客人用的被垫都没准备。”
他无言地凝视她,湛眸不定地明灭着,似是在考虑着什么,她几乎害怕他下一刻便会赶她出门,但他没有,踩上榻榻米,拉开衣柜,捧下一叠床垫,一床蓬松的羽绒被,以及一只柔软的枕头。
“你就在这儿睡一个晚上吧。”他替她铺好床被,将枕头拍松。
她近乎感动地望着他,即便在这种时候,他仍是不忘对她体贴。
“谢谢你,田野。”她语声沙哑。
他嘲讽地扯唇。“真不像你,居然懂得道谢。”
“什么话?”她嘟嘴。“你意思是我平常很没礼貌吗?”
“你有没有礼貌,自己最清楚。”他看她一会儿,抬高右手,她以为他又要像从前那样模她的头了,但他又不着痕迹地垂落手。“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开车送你回去。”
他转身退离客房,灭了客厅的灯,回主卧房,关上门。
她恍惚地凝睇那扇紧闭的门扉,猜想着他一个人待在那阴暗的空间,都在做些什么?他能睡得着吗?或是在窗边寂寞伫立到天亮?方才她从他身上,嗅不到一丝酒味,他竟连酒都不喝……
因为就连酒精,也麻痹不了他的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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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黎妙心很早便醒了,虽是身处温馨怀念的榻榻米香中,她在梦里见到的,却是田野忧郁的神情。她睡不好,翻来覆去,朦胧地想着该怎么让他转忧为笑。
天光乍亮,她便醒了,悄无声息地溜出客房,在屋内晃荡。
她以为自己会看到很多属于他未婚妻的遗物,或许会有女性用品,或许会有照片,但他的公寓,只有满满的单身气息,连一张合照也没。
是他特意收起来的吗?为了怕睹物思人?
梭巡过一圈后,黎妙心怔立在开放式厨房吧台边,手指轻轻抚过台面——昨夜她没注意到,现在才惊觉上头蒙了一层灰。
这间房子就像他的人,表面整洁无异样,其实处处染尘,只是灰尘太细,并非肉眼轻易可见。
她咬了咬唇,找出一条干净的抹布,从她最在意的厨房开始清扫,除去灰尘后,她进浴室梳洗,换一套轻便的家居服,束起秀发,系上围裙,洗手做羹汤。
她知道他爱吃中式早餐,清粥小菜,粥要浓稠,青菜清炒,荷包蛋要半熟,最好能搭上甜口味的日式煎蛋。
打开冰箱,看着蛋架,她有片刻犹豫,要做日式煎蛋吗?材料是有了,她也会做,但……
她深吸口气,还是决定煎半熟的荷包蛋就好,日式煎蛋太费工了,更重要的是,会勾起某个不愉快的回忆。
在料理早餐的时候,她顺便煮了一壶浓醇的咖啡,当咖啡香在屋内四溢,清粥小菜也端上餐桌。
她来到田野房门前,举手敲了敲,他没回应。
又故意不理人吗?她抿抿唇,才不相信他还没睡醒。
她再次轻叩门扉,这回不管他有没有回答,迳自推门闯入,房内空荡荡的,床铺也不见有人睡过的痕迹,她顿时惊愕。
人呢?到哪儿去了?
她心跳加速,几秒后,才赫然发现主卧房还连接着阳台,落地窗半敞,迎进清晨冷风。
第4章(2)
她盈盈走过去,果然见他倚在围栏边,摊开一本素描簿,专注地描绘着什么,嘴上还叼着根烟。
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她颦眉。“你在干么?”
“画设计图。”他头也不回。
“是工作吗?”
“算是吧。我想开发一系列的文具用品。”
她相信他设计的文具用品一定很有趣,独具巧思,但——有必要一早起来便急着找灵感吗?或者他一夜没睡?是想藉着工作忘却痛苦吗?
“我做好早餐了,来吃吧。”她邀请。
“我不饿。”他一口回绝,继续在素描簿上涂抹。
“嘿,我可是为了报答你收留之恩,才一早爬起来做早餐的耶!专业厨师的料理,你居然不赏脸?”她轻哼,任性地抢过他的素描簿。“现在马上过来给我吃光!”
“心心。”他想抢回素描本。
她藏在身后,不让他拿,他没辙,不想跟她上演幼稚的争夺戏码,只得抓抓头、耸耸肩,随她走向餐厅。
“烟还不熄掉?”她见他手指间还夹着烟,轻巧地劫过来,却找不到烟灰缸。
“这儿。”他主动指向茶几上一个跪姿的金属小天使,双手高举过顶,捧着托盘。
她在托盘上捻熄香烟,嗔骂。“你有没有那么低级啊?居然要一个纯洁的小天使来接你的烟灰?”
他一声嗤笑,噙着某种浓厚的嘲讽意味。“这叫幽默,你不懂吗?”
“我是不懂你们设计师的幽默啦!”她推他在餐桌前坐下。“我只知道,你如果不把桌上这些扫光,就是侮辱我身为厨师的尊严。”
他没吭声,接过她递来的碗筷,扒了几口清粥。
“配菜啊!”她坐在他对面,虎视眈眈地叮咛。
他每一道都尝一口。
“怎么样?有没有妈妈的味道?”她笑问。
他漫不经心地点头。
“真的假的?你别唬弄我。”
“好吃。”他机械式地补充。
她才不信呢。黎妙心懊恼地咬咬唇,看出他根本食不知味。但无妨,只要他肯吃东西就好。
吃罢早餐,他自动自发地洗碗,收拾完毕,便扬声宣布。
“我送你回家。”
“谁跟你说我要回家了?”她耍赖。“我不是说我家漏水吗?要等工人来修补天花板——”
“别对我说谎,心心。”他沉声止住她。
她心跳乍停,不敢迎视他深邃阴郁的眼眸,在客厅里走动,翻检各样东西,拖延时间。
“心心……”
“哪有人一直赶客人走?至少也让我喘口气喝杯咖啡啊!哪,你倒杯咖啡给我。”女王般地下令。
她以为他会出口责备,没想到他只是深深看她一眼,便去为她倒咖啡了。
她松口气。看来他对她还是顾念情分的,毕竟以前一直拿她当妹妹看待,所以不忍心翻脸无情吧。
她得好好利用这一点。
黎妙心暗暗鼓励自己,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厚着脸皮赖在他家。她走近音响,从CD架上随手挑一片,放上唱盘。
水晶般剔透的钢琴声在屋内悠悠流泄。
她才刚闭眼聆听,一道凌厉怒吼倏地落下。
“关掉!”
她一怔,扬起眸。“什么?”
“我说关掉!”田野面色铁青。
从她昨夜自作主张地闯进屋后,这还是她初次见他反应如此激动,他终于藏不住沸腾的情绪了吗?
“为什么要关掉?”她试探地问。“这钢琴很好听啊,谁弹的?”
他不回答,走过来,按下停止键,琴声戛然而止。
“去换件衣服,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她赖皮,又按下Play键,琴声又悠扬。
他怒瞪她,索性关掉音响电源,她不认输,挑衅地又打开,两人开开关关,琴声断断续续,他失去耐性。
“黎妙心!你是故意惹我生气的吗?”湛眸燃烧着熊熊怒火。
她强迫自己勇敢面对。“为什么不敢听这张CD?因为让你想起你的未婚妻吗?这张CD是她爱听的吗?还是弹琴的就是她本人?”
“我没必要向你解释!”
“对,你是没必要跟我解释,但你要面对自己的心,不要以为假装看不到,心的伤口就不存在,你明明很难过,为什么要故意装平静?”
“我没有装平静!”
“你有!你以为我不晓得吗?你已经好几天没去公司上班了,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谁的电话都不接,你知不知道田爸爸、田妈妈有多担心你?他们说你连家人的电话都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