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你不想要的婚姻?”他厉声咆哮,双手粗暴地箝握她肩头。她突如其来的要求让他慌了、急了,理智如月兑缰野马,不受控管。“你给我说清楚!”
她咬紧牙,强忍肩头剧烈的疼痛。“我要离婚,请你跟我离婚……”
“简艺安!”他嘶吼地打断她,不许她继续说出令自己六神无主的话。
她凄楚地哽咽,泪眼迷蒙,看着这令她心疼也心碎的男人。“我知道是我的错,谁教我以前骗过你,曾经对你说谎,但难道你自己都没有说过谎吗?你从来没骗过我吗?你没对我使坏过吗?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声声控诉,字字血泪,震动了他,迷惘了他的心,可他不及细想,只是慌乱着,一再申明自己的主控权。“你不准走,我绝不会答应离婚!”
“拜托你,跟我离婚,放过我吧……”
“我说了不可能!”
“算我错了,我跟你说对不起,我承认我输了,好不好?你放过我吧,拜托你放我走……”
她口口声声道歉,口口声声认输,可他却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弱势,他不觉得自己赢了,不觉得自己可以因此狂傲地睥睨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因为他倔强的眼,也隐隐灼痛着。
“要我放手,只有一个条件——”
第10章
斑空弹跳。
要他答应离婚,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要她从北横公路上的大汉桥跳下去。
他不相信她敢跳。
柯牧宇冷硬地勾唇,领着妻子来到这座鲜红色的铁桥上,俯望幽深翠绿的山谷,他可以感觉到她全身颤抖,当教练分别为两人绑上弹跳绳时,他确定她的双腿踉跄好几次,差点软跪在地。
她很怕吧?怕得要死吧?他还记得上次她光只是搭直升机,就恐惧得几乎崩溃,这回要她跃下深谷,惊吓指数可是比之前还高上几倍。
她做不到的,不可能做到……
“怎样?要跳吗?”他挑衅地问。
她仿佛也听出他是在挑衅,转过惨白的容颜,明眸隐隐跃动着愤恨的火苗。
他暗暗掐握掌心——没关系,就让她恨他吧!他宁愿她恨他,也不许她离开自己,她不能走,她是只属于他的玫瑰,他绝不放手!
“不想跳的话,我们就回去吧,以后别再提起——”
“我要跳!”她打断他。
他骇然变色。“你说什么?”
“我要跳。”她嗓音颤抖,神情却坚毅,她像朵开在悬崖峰顶的玫瑰,高傲地不对世俗低头。
他倏地咬牙,眸刀狠厉地射向她——为什么她就是不肯乖乖听话?为何就是不愿臣服于他?
“牧宇。”她沙哑地唤他的名。
他不争气地震颤,绷紧脸部肌肉,不许自己流露一丝感情。
“我承认自己输了,可不是输给你,是输给爱情。”
这什么意思?他郁恼地拧眉,而她安静地凝睇着他,他看不出那迷离如水的眼神是藏蕴着爱或恨,或者两者兼具。
“我假装失明整你,拖延离婚的时间,我以为自己会因此很快乐,可那天你送我去医院,体贴地照顾我、陪伴我,忽然让我好愧疚,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欺骗你。后来,我又因为听到你跟宋绮红的谈话,恨你把我当成惩罚她的工具,决定把『恩宇集团』并购“星光科技』的情报告诉学长,让学长去跟『星光』接触,迫使『恩宇』不得不提高收购价格……”
她苦涩地弯唇,泪眼盈盈。“我以为我做得很好,我赢了,照理说应该很开心,可我一点都不开心,我觉得难受,听见你因此被爸爸责备,我更难过。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现在才明白我是自作自受——我早就对你心动了,早就偷偷喜欢上你,所以每一次对你使坏,痛的其实是我自己,然后现在我终于受到最大的报应了——我跟你说爱你,你却不肯相信我。”
一颗剔透的泪珠坠落,烧灼他的心,他喉头紧缩,压抑着胸口莫名的疼痛。
真该死!明明是想惩罚她的,为何痛的却是自己?为何一颗心会痛得失去方向,六神无主?
“……我输了,可我不是输给你,是输给爱情,因为爱上你,我才会输得这么彻底。”
因为爱上你,我才会输得这么彻底。
柯牧宇悚然怔立,一股难言的酸楚噙在喉间,他不哭的,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尝过泪水的咸味,可现在,他的眼却微微泛红。
“牧宇,你可以懂吗?就因为我真的很爱你,所以我要离开你。”
不,他不懂!这太没道理,如果她真的爱他,又怎能舍得离开?她不能走!
“艺安,你……”他颤着手,试着伸往她的方向,可她却瞧也不瞧,忽略他难以启齿的挽留,把手给教练,在两名教练的扶持下,站上护栏,背对数十尺高的深渊。
他不敢相信地瞪她,她全身惊颤,脸色苍白似雪,但仍勇敢地站在护栏上,双臂展成一道柔韧的羽翼,随时就要飞跃。
她真的要跳吗?宁愿挑战自己的极限也不愿留在他身边吗?他真的令她如此痛苦吗?
不要这样,艺安,不要这样……
他蓦地胆寒,比她更害怕,怕她真的跳下去,怕她熬不过那惊险的过程,她会吓破胆的,说不定还会晕过去,他不要她承受那些,她受不了的……
仿佛看透了他的思绪,她幽幽扬嗓。“没错,我很怕高,怕得不得了,要是从这里跳下去,我说不定会吓死,但我还是要跳,因为留在你身边,你却不相信我,对我来说,会更痛一百倍,我想我没办法熬过那种痛苦。”
“艺安……”他喑哑地唤。
不要跳,我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所以不要跳……
她决绝地闭眸,墨发飘飘,容姿凄美,他震撼地望着,不知所措。
一声呜咽隐约由她紧咬的唇办逸出,他胸口一震,知道她就要跳了……
“不要!”他撕心裂肺地喊,不及思索,抢在她翩然落下前,敏捷地跃上桥,将她柔软的娇躯捞进怀里,两人重心不稳,一起往桥下坠落。
她持续地尖叫,每一声惊惧的哭喊都狠狠撕裂他,是他的错,是他不好,是他逼迫她承受这些,是他害她流眼泪。
“对不起,艺安,对不起——”他慌乱地道歉,紧紧地圈拥她,不管绳索如何来回摆荡,他都不让任何力量将他们分开。“别哭,别怕,我抱着你,你在我怀里,我不会让你受伤的,一定会保护你……别哭了,不要哭了,对不起,不要哭了……”
他声声道歉,她也不知是否听见了,停止了凄厉的呼号,脸蛋埋进他怀里,嘤嘤啜泣。
“我讨厌你,讨厌你……你好可恶,好过分,你是坏蛋……”她歇斯底里地埋怨,双手抱紧他,指尖激动地掐进他肉里。
他默默忍受着,不管她在他身上留下多少印记,都比不上他给的伤害。
他输了。
输给她,输给爱情,他曾经妄想着驯养她,直到现今才恍然大悟,原来当爱一个人的时候,即使是对她的小小惩罚,都会令自己觉得好愧疚,只要她有一点点痛,他就会心软不舍。
爱情,是不能驯养的,它横扫千军地征服一切,从来不跟谁站在同一边,任何人都只能孤苦地与它奋战。
而从古至今,究竟有谁曾战赢过爱情?
他输了,输了……
“对不起,艺安。”他低下唇,怜爱地吻了吻娇妻的发。“我不会再逼你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如果她坚持离婚,他可以忍痛放手,因为爱她,他会将珍贵的自由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