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简艺安坐下,为两人各斟一杯花草茶。“对了,爸,我有事情想问你。”
柯承恩接过茶杯。“什么事?”
“我想问问牧宇小时候的事。”
“牧宇小时候?”柯承恩讶异。“你怎么忽然想问这些?”
“没什么,就想多了解他一些而已。”可惜他总是不肯多说。简艺安悠悠啜茶。“爸可以告诉我吗?”
“这个……要从何说起?”柯承恩不知所措。“总之他跟一般男孩子没什么不同,很淘气,小学时也不太爱念书,功课不好。”
“是吗?他老是自觉很聪明,我还以为他从小就是优等生呢。”简艺安抿着唇笑。“他从小就喜欢运动吗?以前有参加过校队吗?”
“这个嘛……”柯承恩有些尴尬。“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我那时候工作太忙了,他的事我都交给管家跟保母来处理。”
保母跟管家?这么说,他不仅从小受母亲忽视,也不曾从父亲这儿得到多少温情。简艺安黯然寻思。
“你要是想知道他小时候的事,可以问以前在这儿工作的管家,他已经退休了,不过我记得还有他的电话。”语落,柯承恩唤来现任管家,命他找出前管家的联络方式,又让他拿来一本相簿。
“这是牧宇的照片吗?”简艺安惊喜地接过相簿。
“嗯,他好像不太爱照相,只有一本。”
她迫不及待地翻阅相簿。第一页,是几张婴儿照,他半趴在床上,睁着清灵大眼,握着粉女敕的小拳头,朝镜头嘻嘻笑着。
“好可爱喔!”她赞叹,心口感动地揪紧。
那个男人原来也有如此天真无邪的时候啊!她继续看相片,起初一直噙着谐谑的笑,渐渐地,笑意淡去,水眸漫开迷雾。
因为她发现,丈夫小时候的照片都是独照,从来不曾跟父母或其他家人合照过。他总是一个人,不论忧郁或开朗,都是自己承担。
“他小时候不是有保姆吗?”她涩涩地问。难道就连贴身照料他生活的保母,也从不跟他合照吗?
“保母啊?”柯承恩蹙眉想了想。“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他小时候换过好几任保母,每一个几乎都做不到几个月就被他气走了。”
“为什么?”她讶然。
“还不就是因为他太调皮?”柯承恩没好气。“那时候我跟他妈简直都快被他气死了,后来还是我威胁送他去国外念寄宿学校,他才收敛一些。”
也就是说,他并不希望被送离父母身边。
简艺安怅然凝望面前表情颇不以为然的老人。他难道不懂吗?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是害怕离开父母的,就算父母其实不怎么关心自己。
孩子总是渴望亲情的……不,就算长大了也一样。
她想起丈夫跟自己的父亲喝酒下棋时,那爽朗自在的笑容,心弦蓦地一紧,微微地疼痛。
而当她翻到相簿最后,发现几张历任保姆的照片,整整齐齐地贴成两排,心弦瞬间绷断,泪潮在眼海蔓延。
他其实没那么讨厌那些保母,其实仍感念着她们,不然也不会细心地在属于自己的回忆里,留住她们每一个人的倩影。
他说不定,偷偷喜欢着她们……
“爸,您有没有想过?”她沙哑地扬嗓。
“想什么?”
“其实枚宇那时候……很需要您的关心。”
柯承恩阁言,怔了怔,顿时感到些许狼狈。“你这是在说我没尽到一个做爸爸的责任吗?”
“我是说,他毕竟只是个孩子,有时候调皮捣蛋只是想引起大人的注意。”
“他如果想引起我们注意,怎么不好好表现?”柯承恩冷嗤。“认真读书拿个第一名,当选模范生之类的,都会让我们以他为荣啊!”
一定要那么优秀出色才值得父母疼爱吗?只是个普通的孩子难道就不行?
简艺安为丈夫不平,几乎想呐喊出声,但她强忍住,委婉地劝说。“可是爸,亲情应该是没有条件的,就像我也曾经叛逆过,可我爸妈——”
“你爸妈怎样?”严厉的眸刀射向她。
她鼓起勇气承接。“我爸妈还是爱我,从来不会因为我在外头胡闹,喝酒飙车,就放弃我——”
“什么?”柯承恩骇然打断她。“你以前会喝酒飙车?”
简艺安苦笑地颔首,很明白这样的告白会令自己在公公心中的评价大大扫分,可她还是要说。“有时候孩子只是需要父母一个温暖的拥抱,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被爱的,我想牧宇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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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知道她做了什么,一定会嫌她太多管闲事。
简艺安站在医院病房某扇门前,幽然长叹。
那日私下与公公恳切长谈后,她主动联系柯家的前任管家,向他探听丈夫童年的点点滴滴,两人说起那一任任来了又走的保母,老管家不禁感叹。
“少爷也真奇怪,明明那些保母都挺不错的,有的还格外关心他,他却一个个惹毛人家,反倒是最后一个,我看她最不用心,又冷淡又随便,偏偏做最久,一待就是两年多吧!”
“为什么?”她困惑。“难道枚宇那时候都不反抗她吗?”
“也不是不反抗,就是不会故意恶作剧吧,其实他本来也不是多坏的孩子,本质上还是善良的……对了,我记得少爷后来还彷佛说过,他觉得做最好的保母就是她,很怪吧?”
的确很怪。
老管家这番话彻底勾起她的好奇心。“可以帮我联络到那位保姆吗?”
“她啊?对了,我前阵子到医院做检查正巧碰到她,她好像得了什么癌症,情况不是很好——”
于是在老管家的帮忙下,她找来这家医院,在门外踯躅许久,迟疑着该不该进房打扰。
“请问有什么事吗?小姐。”一个护士经过,见她徘徊不走,友善地问。
“我是……想来探病。”她微窘地托高抱在怀中的鲜花与水果篮。“请问住在这间病房的病人……”
“你是说董小姐吗?”
“是。”
“她现在去做化疗了,可能要一阵子才回来,不过我看她回来后,恐怕也没什么精神跟你讲话。”
“她情况很糟吗?”简艺安轻声问。
“嗯。”护士点头,遗憾地蹙眉。“其实她已经病入膏盲了,现在也只是拖时间而已。”
“这么严重?”简艺安惘然。
“不过小姐,你应该不是她的家人吧?”护士忽然问。
“啊?”她愣了愣。“我是她的……朋友。”
“真的吗?那太好了。”护士欣喜。“自从住院后,董小姐一直是一个人,听说她没有家人,也没什么朋友来看她,虽然她没办法跟你聊太多,不过如果你能在一边安静地陪她,我想她也会高兴的。”
“是,我会的。”简艺安感谢护士的提点,她微笑目送护士离去,静静地走进病房。这是间双人房,另一张床躺的似乎也是重症病患,脸上罩着呼吸器。
她轻手轻脚地插好鲜花,将花瓶摆放在床头,然后洗净苹果,切成丁。正当她忙碌时,一道虚弱的嗓音慢慢地扬起。
“请问,你是……哪位?”
发话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性,发际苍苍,脸色灰白,嶙峋的瘦骨像是撑不住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简艺安心酸地看着,勉强扬起嫣然微笑。“你好,我是柯牧宇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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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安,我的乖老婆,你在哪儿呢?”
这天,柯牧宇回到家,手拿一串风铃,一边摇动清脆声响,一边戏谑地扬声呼唤。明明娇妻就站在开放式厨房里,他偏偏视而不见,在屋内来回梭巡,甚至戏谑地蹲,察看沙发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