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早?”
“不早了,先生,都九点多了。”
“我还想躺一会儿。”
“你慢慢躺吧,到时著凉了我可不管!”她似嗔非嗔地撂话,转头就走。
他撑坐起身,目送她窈窕的背影,见她以为他没注意,偷偷将紫贝壳揣进口袋里,方唇不觉浅浅一勾。
她嘴上说得倔,原来心里还是愿意相信童话的。
他躺回沙滩,闭上眼,思潮随海的呼吸起伏——
***独家制作***bbs.***
时光如沙漏,缓慢却确实地流逝,几个月后,叶圣恩已习惯了闲散自若地过活,不追逐什么,也无所奢求,人生是随遇而安。
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或许是因为有一个特别的她陪在他身边,而她每天总是教他发现不同的风景,领悟新的惊喜。
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必须离开,他不属于这个小镇,不属于这片海,他的家,在遥远的城市。
但现在的他,一点也不怀念自己的家,甚至怀疑有谁会真正牵挂自己。
他只想在这里,与她一起找快乐……
“要不要出去走走?”他兴致勃勃地问。
这天,灿阳照暖,海风微微,是适合出游的好天气。
“去哪儿?”朱挽香懒懒地问,有一搭没一搭地咬著烤吐司。
“去哪儿都好,爬山也行,潜水也不错。”他顿了顿。“对了,好久没去潜水了,去吗?”
“不了,你自己去。”她毫无兴致。
他打量她略显苍白的容颜。“你怎么了?最近好像一直无精打采的,身体不舒服吗?”
她垂下眸,迟疑片刻。“也没什么,就是……女人的问题。”
他了然地挑眉。“MC?”
她一震,似有些窘迫,挥挥手。“男人不必研究这种问题啦!你要去潜水就快去,回程顺便到超市补充点粮食回来。”
“知道了。”见她慌成那样,叶圣恩不觉好笑,她害羞的模样,挺可爱。“那我走喽,你在家好好休息。”
“嗯。”
于是,他独自在海里沉浮了一早上,戏耍珊瑚礁,捡回几枚他认为她会喜欢的贝壳,然后开车到超市购物。
他取出她列的清单,一样样地找出来丢进购物车里。以前他并不擅长购物,不过陪她逛了几回超市,已是驾轻就熟。
他甚至学会了拣选新鲜蔬果的方法,拿起哈密瓜,敲了敲,确定声音饱满,又嗅了嗅果肉散发的香气。
不远处,几个三姑六婆正在交换街头巷尾的八卦,他漫不经心地听著,直到一道尖锐的嗓音夺取他注意。
“你们知道吗?我有个外甥女嫁到台北去,她前几天去看病,去的刚好就是朱挽香以前工作的医院。”说话的人很明显是阿西婶。
叶圣恩暗暗叹息,这欧巴桑不知又要散布什么不利挽香的谣言了。
“我外甥女就跟一个认识那丫头的护士打听消息,结果你们知道她听到了什么?”
“什么?”大伙儿超有兴趣。
“她说啊,跟那死丫头订婚的男人在入院以前,早就有个女朋友了。”
“这什么意思?你是说朱挽香抢人家的男人?”
“抢男人也就罢了,她还哄骗那男人更改遗嘱呢!”阿西婶冷哼。“而且更可怕的还在后头。”
“什么可怕的?你快说啊!别吊人胃口了。”
“听说后来那男人陷入昏迷,她以未婚妻的身分,坚持拔掉他的呼吸管——”
“什么?!”
一阵惊骇的尖叫,震落了叶圣恩拿在手中的罐头,落了地,发出清脆声响。
一群婆婆妈妈这才发现他就站在附近,尴尬地面面相觑。
叶圣恩面无表情地拾起罐头。
“你都听见了吧?”发话的是阿西婶,凉薄的口气令周遭的氛围更僵凝。
他没答腔。
“我知道你一直住在那丫头屋子里,奉劝你一句,最好离她远一点,不然哪天被她害死了都不晓得!”
他冷冷地瞪她。“刚刚那些话,是你故意说给我听的吗?”她明知他就在附近,却刻意拉高嗓音,是否摆明了挑拨离间?
“对,我就是说给你听的!”阿西婶毫不讳言。“你不觉得那丫头很可怕吗?为了贪图人家的遗产,不惜害死一条人命,连她未婚夫的妈妈都恨她,说她简直就是个魔女!”
魔女。
叶圣恩倏地全身紧绷,森冽的眸光一一扫过面前几个欧巴桑,她们一个个都露出深有同感的表情,其中还有人跟进劝他。
“对啊,阿西婶说的没错,那个丫头太危险了,天生就是扫把星,真的,先生,你还是赶快离开她比较好。”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如一尊石化的雕像。
镇上的人都说我是魔女,你怕不怕?
她不是开玩笑的,这镇上的人确实都把她当蛇蝎,厌而远之。
她被孤立了,不论在这个小镇,或这个世界,她都是孑然一身,独来独往,除了那片她钟爱的海,什么也没有。
海不会背弃你。
原来她比他想像的还寂寞——
***独家制作***bbs.***
好难受!
朱挽香靠在床边,调匀短促的呼吸。
她一向以自己的身体为傲,总以为自己是健康的,体力充沛的,不料只是连续几天的恶心呕吐便几乎击败她了。
都怪那个叶圣恩,最近也不知发什么神经,老爱买些油腻腻的小吃回来,他说是为了体验乡间生活。
可苦了她了,没想到自己的嗅觉变得如此敏感,味蕾也好脆弱,一点点刺激都禁不起。
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他不晓得她怀孕了。
一念及此,朱挽香淡淡一笑。
没错,她怀孕了,连她自己也料想不到,她的经期一向不准,也没太刻意去算,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将近七、八周了。
思及前阵子居然还不时去潜水,她便心惊胆颤,幸好胎儿平安,否则她一定恨死自己。
因为这可是上天赐予她的礼物呢!
“治平,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开心——”她对著相框里的男人喃喃低语。“叶圣恩不知道这个孩子,我也不会告诉他,但我一定会把孩子生下来。宝宝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从今以后,她不必怕寂寞了,她会有个很可爱很可爱的宝贝,她将给予自己的所有。
“我要当妈妈了……”
心弦,不停地、不停地揪紧,泪意在眼底酸楚。
她真傻,哭什么呢?她该笑啊!她要当妈妈了,这世间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她还能得到比这更大的幸福吗?
她真的好幸福——
可是,孩子没有爸爸。
一道心音在她耳畔回响。
没关系,有她这个妈妈啊!是有些遗憾,但她会努力用更多的爱来弥补,她不会让孩子不快乐。
朱挽香甜蜜地想,夹杂著一丝丝心酸,她慢慢地拾级下楼,忽然很想吃那又甜又酸的酿橄榄,尝那复杂的滋味。
她来到吧台前,捧出那一瓮橄榄,还来不及拈一颗出来,眼前蓦地一眩。
她急忙伸手扶住吧台边缘,缓缓坐倒在地,等待突如其来的晕眩过去。
叶圣恩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她倚墙坐著,螓首埋进双膝间。
“挽香!”他惊愕地喊,随手放下满满的购物袋。“你怎么了?”
她扬起脸,盈盈浅笑。“没什么,只是忽然有点头晕。”
“怎么会头晕的?”他扶她坐到椅子上,斟了杯温开水给她。“是不是感冒生病了?”
“可能有一点吧。”
“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了,又没什么。”她制止他。“别这么大惊小敝的。”
“可是……”他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