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蓦地喉头一梗,好为他心酸,泪珠在眼眶无助地结晶——她其实是舍不得啊!他明明是个大男人,有肩膀挑起一切重担,她却好怕那担子太重太沈,压痛他。
如果是她,一定不会那样当众令他难堪的,她不会只用简讯道歉,一定会跪下来求他原谅。
他值得一份更真诚的爱情,多些奉献,少些算计,他值得的……
“女圭女圭,你怎么了?你哭了?”
“我没有,没有!”她连忙跳起身,狼狈地用自己双手湮灭证据。
擦乾了泪,她又甜甜地笑了,以笑容掩饰真心。
他看着那笑,也不知是否看透了什么,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柔缓缓在眼底蔓延。
“我们继续来喝酒吧,喝个不醉不归!”她朗声提议。
“我们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还要『归』到哪里去?”他配合她开玩笑。
“不管不管,总之喝就对了!”她拿起醒酒瓶,发现里头已经空了,愣住。“怎么已经喝完了?”
“那就再开一瓶吧。”
“好,再开一瓶!”她乐得欢呼,奔进厨房酒柜里随手取出一瓶,直接开瓶就倒,略过醒酒的程序。
两人在院子里乾杯喝酒,兴致来时,还踉跄地跳起舞。程予欢见方雪舞姿怪异,抱着酒瓶坐在地上狂笑。
“女圭女圭,你根本不会跳舞!”
“谁说我不会?跳舞不就像这样,一直转圈圈吗?”她醉醺醺地在月下摇晃。
“你以为自己是音乐盒里的芭蕾女圭女圭喔?这样一直转,不头晕吗?”
“你不是说我是雪女圭女圭吗?怎么又变芭蕾女圭女圭了?”
“好好好,雪女圭女圭,跳舞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啦?”
“像这样。”程予欢站起身,将方雪一只手抓来环住自己的腰,另一手搭在自己的肩上。“看好喔,这叫华尔滋,来,跟我一起跳——一、二、三,一、二、三……”
跳没两分钟,两人便互踩好几次脚,踩得彼此哇哇大叫。
“方小雪,你一定是故意的!”他指控。“你故意踩痛我。”
“你才是故意的呢!”她反唇相稽。“你不是自夸很会跳舞吗?还这么笨手笨脚的!”
“好啊,我辛辛苦苦教你,你居然还敢嫌弃我,看我怎么对付你!”
于是,一个追,一个逃,在夜色里玩起官兵捉强盗。
好不容易,他终于逮到她了,将她软呼呼的娇躯箝制在自己怀里。“看你、还往哪儿躲?”
他气喘吁吁地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快跟我投降,快,不然不饶过你。”
“……”
“女圭女圭,你说话啊!”
她依然静默,软软地歪在他怀里,圆圆的脸蛋贴着他臂膀,如樱桃般红润的嘴唇微微分启。
她睡着了!他不可思议地瞧着她,就连酣睡的模样也像个女圭女圭,纯真无防备。
真可爱。
“谢谢你,雪女圭女圭,今晚多亏有你陪我,不然我还真不晓得该怎么办。”
幸而有她的鼓励,他才能抛却忧伤,有她一起乾杯,他才能振作精神,有她为他抱不平,他才能洒月兑地释怀。
真高兴他的生命里,有她。
“瞧你,睡得这么香!不觉得风吹了会冷吗?”他宠溺地低喃,怕她着凉,更搂紧她。
他轻轻地抚模她教酒气蒸红的粉颜,拇指点了点她娇憨的圆鼻头,勾勒过唇缘,停在那噙着甜蜜的开口处,感受她芬芳的吐息。
胸膛蓦地发生猛烈撞击,的陨石一颗颗降下,几乎烧融他的自制力。
他在想什么?他怒斥自己,她就像个妹妹,他该做的是疼她宠她,不是邪恶地侵犯她。
他不可以那么做……
他深深地呼吸,唤回所有迷失的理性,然后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为了不吵醒她,他走得很慢很慢,尽量减少不必要的震动,让她能安安稳稳地睡在他为她构筑的摇篮里。
他抱她进阁楼房间,将她放上床榻,星光透过倾斜的长窗落下,调戏地亲吻她的脸。
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只是昏沈沈地站在床畔,强烈地渴望自己是那束无赖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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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气氛有些尴尬。
方雪老觉得程予欢在逃避自己,不敢多看她一眼,她在厨房与他一起准备食材,他也冷冷地不太理人。
“呃,予欢……”她试着与他搭话,他却板着一张脸,提起一篮马铃薯跟洋葱摆到她面前。
“这些,帮我削一削,马铃薯切块,洋葱切丝。”
“喔。”她只好接下任务,乖乖削皮。
气氛沈寂。方雪不时偷窥程予欢凝重的神情,他似乎也有些心神不宁,搅拌浓汤时还不小心将汤杓落下了,手忙脚乱地捞起来。
她深呼吸,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予欢,是不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他听问,一时防备不及,手指教杓把烫到,迅速泛红。
“你没怎样吧?”她立即放下手上的工作,急奔向他:心疼地检视他手指。“都烫伤了!我去帮你拿药。”
“不用了。”他阻止她。“冲冲冷水就好了。”
“可是……”
“我说不用了!”他语气严厉。
吧么那么凶啊?她瘪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拿起几颗洋葱,搁上砧板。
程予欢偷窥她黯淡的神情,知道自己冷漠的态度伤了她,不禁暗恼。他实在不该那样对她凶的,只是,他把持不住一颗心啊!
今早一见到她,他便想起昨夜几乎失控的自己,他不能原谅自己竟有越界的冲动,不仅对不起梦兰,更是侮辱她……
她忽然抽抽噎噎地吸起鼻子,声音细微,几不可闻,却似一把利锯,来回磨蚀他的心。
“你……流眼泪了?”这回,换他仓皇地奔到她面前。“怎么了?你在哭吗?”是因为他方才的不友善吗?
“是、是洋葱啦!”她连番呛咳,眼眸染红,泪水滴滴答答,显得楚楚可怜。
原来只是因为洋葱!
程予欢吁口气,又心疼,又好笑。“傻瓜,不是告诉过你先泡过水再切吗?”他抽几张面纸,替她擦眼泪。
“你不要切了,我来吧。”他温和地低语。
“不要,我来。”
“乖,听话。”他强押着她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喔。”她乖乖坐好,拿面纸又擤鼻涕,又抹眼泪,眼睛跟鼻头都红通通的,超狼狈。
他看着,忍不住笑。
“笑什么啦?”她娇声埋怨,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丑,羞窘不已,连脸颊也蔓延蔷薇色泽。
这下,她整个人更像一株圣诞红了。
笑意从他唇畔泛滥至眼底,灾区不断扩大……
她哀怨地嘟起嘴,悬在空中的芳心却也因此安落。他终于笑了,她真怕他之前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他。
“予欢,我昨天喝醉酒,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堪的蠢事?我吐在你身上吗?弄脏了你的衣服吗?”她很认真地问,仿佛只要他一句话,她绝对认错道歉。
她以为他会为了那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对她发火吗?
他暗暗叹息。“你没做错什么。”错的人是他。
“那你刚刚怎么都不理我?难道不是对我生气吗?”
他不理她,不是因为气她,是气自己。程予欢苦笑。“我没对你生气,你别乱想。”
她默然,似乎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予欢,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
“以后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不可以不要闷在心里?只要你跟我说,我一定会改的……不要不理我。”
不要不理我。
她的请求,不是那种撒娇的调调,也并非装可怜,淡淡的语气,好似只是公事化的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