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不自觉往后退,远离甜蜜相拥的两人。
每回见到席梦兰,她总免不了略感自卑,对方像穠纤合度的贵族芭比,自己却是圆滚滚的日本女圭女圭。
“你这几天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人家好担心你?”就连质问,席梦兰柔软的声嗓听来也是撒娇多于埋怨。
“对不起,是我不好。”程予欢低声道歉,轻拍她的背。
“你喝酒了?”她嗅到一阵强烈的酒精气息,忽然退开,秀眉不赞同地颦起。
“嗯,喝了一点。”
“说什么一点?你一定喝了很多!”她拉着他在沙发坐下,扬声唤程家管家,请他派厨娘煮一碗醒酒茶来。“喝了茶以后,你就会好过许多的……可怜的你,这几天一定很不好受吧?瞧你,连胡子也没刮。”
她轻轻责备他,他只是苦笑。
几分钟后,方雪将醒酒茶端过来,程予欢连忙接过。“怎么会是你送过来的?你是客人啊,翠姨呢?”
“翠姨这两天闪到腰,不太舒服,所以我帮她端过来。”
“翠姨闪到腰?她好多了吗?”
“嗯,好多了。”
程予欢这才放心,缓缓啜饮茶汤。
席梦兰温柔地盯着他,忽然发现他额头染了一小块脏污,连忙拿出手绢替他拭去。
“谢谢。”他微微一笑。
“道什么谢?我可是你女朋友呢!”
方雪旁观这一幕,胸口蓦地缩紧,呼吸不顺,她别过眸。“呃,我想我差不多该告辞了。”
“先别走!”一道威严的声嗓乍然落下。
客厅内三人同时转过视线,望向发话的男人,是程向峰,他戴着副金边眼镜,眼神极锐利。
“叔叔。”程予欢恭敬地唤。
他却只是冷冷地睨了这侄子一眼。“你回来得正好,律师马上就过来宣读遗嘱。”
“遗嘱?”程予欢手一颤,差点握不稳茶杯,席梦兰体贴地接过。
“可是程叔叔,为什么律师宣读遗嘱,方小姐也要留下来?”
程向峰闻言,怪异地撇嘴。“我想是因为我爸有东西留给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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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杰留给方雪一栋两层楼的小屋,还慷慨地送她三百瓶美酒,并允许她在三年之内随时从程家的私人酒窖提领,而在这段期间内,酒窖将由律师全权管理。
他也致赠跟随自己多年的司机与管家一笔可观的退休金。
他送给两个孙女一人一栋度假别墅,分别位于法国及英国乡间。
至于其他所有的动产与不动产,全部由他的次子程向峰继承。
“全部?”席梦兰听了,大惊失色。“那予欢呢?他给予欢留下什么?”
“这个。”律师捧出一只雕工精致的古董木盒。
“这是什么?”席梦兰蹙眉。“珠宝吗?”
律师摇头,递给程予欢一把钥匙。“你要当场打开吗?”
他茫然接过钥匙,呆愣着,室内众人都将视线投在他身上,有些是同情,有些是好奇,有些则是毫不留情的苛刻。
“快打开啊!”席梦兰轻声催促他。
他这才如梦初醒,将钥匙嵌进钥匙孔,缓缓旋开。
木盒里,装着两本厚厚的日记本,以及一些小玩意儿,看得出来都是具有纪念意义的物品,但显然不值几个钱。
“你爷爷就留这些给你?”席梦兰不敢相信。“他没给你钱或房子?你至少是公司股东吧?”
“他不是。”程向峰冷笑接口。“爸爸说他太年轻,还需要历练,所以没给他任何股份,现在程家所有的股权都属于我。”
“也就是说,予欢一无所有?”席梦兰失声抗议。“这不公平!予欢明明是程爷爷最疼的孙子啊!”
“最疼又怎样?他连回来替爷爷送终也做不到。”程予欢的婶婶刻薄地插嘴。
“爸爸要是真的把财产留给予欢才叫不值得,这败家子肯定会败光!”
这太过分了!
方雪脸色蓦地刷白。程家人怎么可以这样对予欢?董事长又怎能对自己的孙子如此无情,连一点财产都不留给他?
她望向程予欢,后者低垂着头,一语不发,唯有紧紧交握的拳头,泄漏了他内心的沈痛。
她的心跟着揪拧。
他一定很难过,一定认为祖父是为了惩罚他才这样做,他明明已经够自责了,程家人为何还要如此雪上加霜?
“你都听见了,予欢,看来爸爸是对你不抱任何期望了。”程向峰无情地继续在侄子身上捅刀。“从今以后,你也不再是『美昧集团』的总监了,请你马上离开程家。”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做?”席梦兰愤慨不已。“予欢也是程家人,你们没有权力赶他走!”
“我没说他不是程家人,只是这房子已经是属于我的了,我高兴让谁住在这里就让谁住。”
“程叔叔,你这样太绝情了!你——”
“算了,梦兰,别说了。”程予欢低声阻止未婚妻,他看起来很疲倦,嘴角淡噙一抹自嘲。“是我不好,让爷爷失望。”
“你的意思是,你打算就这样算了?你可以到法院提起告诉的,一定有办法要回属于你的那份财产!”
“算了,我不想要。”程予欢落寞地摇头,他并不想争这些,财富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真正想要的,只是祖父的原谅。
“你——你这笨蛋!”眼见男友遭受此种差别待遇,却不愿捍卫自己权益,席梦兰又是失望,又是懊恼。“我告诉你,你一定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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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后悔吗?
她不知道,但她光只是在一旁看他这几天的处境,便深深地为他感到心痛。
方雪怅然凝立窗边,看着程予欢默默收拾属于自己的东西。
自从宣读遗嘱那天以后,他不再喝酒买醉,却变得沈默寡言,从前那个笑口常开的快乐王子不见了,现在的他,总是忧郁地拢着眉宇。
葬礼过后,他搬离程家,暂居东区一家商务旅馆,程向峰也马上召开董事会,通过解除他职务的决议。
他真的一无所有了,就连两辆名牌跑车也必须卖掉,偿抵他之前欠下的各项帐单。
没工作,没钱,王子落难后,也不过是一介平民。
朋友们离他而去,将他摒除于上流社会的社交圈之外,因为他的财力很明显跟他们不是同一挂了,他买不起昂贵精品,无法在酒店一掷千金,从前他的皮夹里满满都是额度不限的信用卡,现在全数遭银行取消。
女人们也不再饥渴地绕着他团团转了,他还是一样帅,一样有型,但少了财富权势加持,魅力顿时大打折扣。
人情冷暖,他在短短数日之内便尝遍了,连自己的家人也抛弃了他。
“你……要去哪里?”方雪颤声问,看他收拾好东西,背起运动袋。
他没立刻回答,愣在原地,神情迷惘,好似也不晓得何去何从,好半响,他才振作起精神,勉强朝她送来一笑。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轻松地摊摊手。“你放心吧!”
教她怎能放心?他从小至今,不曾遭遇过这样重大的挫折啊!
她激动地上前,仰头望他。
“瞧你的表情!”他微笑地揉揉她的头。“你以为我离开程家以后就活不下去吗?我好歹也是个大男人,饿不死的。”
“予欢……”
“对了,我问过叔叔了,他说你的颐望既然是当侍酒师,他就把你调回餐厅,让你跟在集团的首席侍酒师身边好好学习。”
“你是说我以后可以跟着首席侍酒师?”她惊讶。
“嗯,开心吧?”他逗问。“那家伙可是个鬼才,不轻易收徒弟的,你跟到他,算你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