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句,极轻极轻,如风中绯樱,飘落她心上,渲染的是血色。
她痛到嗓音破碎。“冠雅,你怎么……怎么这么傻?”
他在她话里听出浓浓的心疼,蓦地展臂圈拥她,紧紧地,好似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不要离开我,香韵,你怎么气我怨我都没关系,我一定会补偿你,我不想让你走,只有你,我不能失去。”
她全身颤栗。
她也不想失去他啊!她不想离开他,无法想像再也见不到他,但……
“香韵,我爱你!”他热烈地表白,下巴钟爱地摩挲她,和他的心一起溺进她柔软的发瀑里。
她蓦地低咽一声。
他怎能爱她?怎能如此不顾一切?她不值得!
“不行的,冠雅,梁叔叔他……不许我们在一起。”
“是不是他跟你说了什么?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他。”
“可你不也很听他的话?”
“我是很听他的话,但我不会因为他就放弃你。”他认真地许诺。“我会为你奋战的,香韵,你相信我。”
她悚然。他愿意为她反抗养父?
“可是……可我不能啊!”她抓紧他衣襟,怆然哭喊。“我答应过他,要永远听他的话……”
他身子一凛。“为什么你要答应他?”
“因为他就是UncleAngel啊!”她扬起泪眼婆娑的脸蛋,激动地呐喊。“冠雅,我跟你说过,这世上他是我最亲最重要的人,我不能违背他!”
他震住,眼神千变万化,难以置信,良久,才小心翼翼地问:“你说我师父是UncleAngel?你怎么能确定?”
“是他告诉我的!”她轻声啜泣。“他把我写给他的信念给我听,如果他不是UncleAngel,不可能知道我们通信的内容。”
“所以你就答应他不再见我?”他干涩地问。
她黯然点头。
“那刘至风呢?也是他叫你来找他的?”
“嗯。”她又点头,轻轻推开他。“对不起,冠雅,我真的不能不听他的话。”
他懊恼地瞪她,半晌,忍不住低吼。“你这傻瓜!你干么要这么服从他?就算他是你的UncleAngel,是你的助养人,你也不用拿自己的幸福来献给他啊!”
“你不懂,你不明白。”她仰望他,羽睫忧伤地颤动。“他是这世上最关心我的人,我从小到大,等于是他看著我长大的,不管高兴或难过,我第一个想诉说的人就是他。我打工被人欺负,是他教我怎么讨回公道,我想开餐厅,他一个步骤一个步骤跟我讲解怎么跟银行交涉贷款,我遇到什么疑难麻烦,都是他帮我解决……我不能不听他的话,我不想辜负他对我的期望!”
梁冠雅无言,胸口揪著、痛著,他掩落眸,静静地感受于香韵对UncleAngel的浓烈敬爱。
她是真的将他当成亲人了,是她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
“你真傻。”他睁开淡淡染红的眸。“为了不辜负他,你宁愿自己受苦?”
“我不苦,一点也不。”她倔强地否认。
他蹙眉,蓦地捧住她湿润的脸颊。“别管什么UncleAngel了,香韵,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她愿意吗?他怎能这样问她?
于香韵咬紧牙关,在蒙眬泪光里描摩眼前令她眷恋不已的俊容。“我……不愿意。”
“你说谎!”大掌紧了紧,几乎掐痛她。“你答应过不对我说谎的……”
她什么时候答应过他了?
“放开我,求求你……”她求饶,细软的嗓音像猫咪,呜咽著,牵痛他的心。
他蓦地深吸口气,克制著再次拥抱她的冲动,好想、好想就这么将她揣入怀里,贴在最靠近心魂的胸口,永不离分。
“嫁给我吧!香韵。”
“嫁给你?你疯了吗?我说了我们两个不可能的!”
他温柔地望著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悠悠叹息。“如果你知道我是谁,你一定马上就会sayYes。”
她凝眉。“什么意思?”
因为他才是正牌的UncleAngel,他才是那个从十四岁那年便开始与她通信的助养人,他才是她在这世上最亲最亲、最重要的人。
但他,从来不想利用自己的身分来折服她——
星眸熠熠,内敛地、深情地照耀她。“你听我说,香韵,我们都不应该让任何人来决定自己的未来,就算那个人跟我们多亲都一样,自己的人生应该由自己作主。”
自己的人生,自己作主?
她怔忡地望他,望进他深邃的灵魂之窗。这个男人,总令她感到深不可测,他身上仿佛有无尽的宝藏,只待有缘人挖掘。
她,会是那个人吗?
“你好好想想吧!”他对她微笑,那笑,是说不出的宠爱与纵容。
第十章
如果有一天,我就站在你面前,你会认出我吗?
UncleAngel,我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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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她好好想想。
所以这几天,不论白天或黑夜,不管得空或不得空,她总是会忽然走神,怔忡地想著。
想著他,想他如宝石般迷人的眼瞳,想他从容不迫的身影,想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原来思念一个人是如此甜蜜又如此苦涩的滋味,思念一个人会将心都掏空,出清所有的空间,只为了容纳那人所有的一切。
思念一个人,潇洒便与你诀别,平静跟你分手,而你竟然一点也不在乎它们的远去,你甘愿身陷囹圄,受相思折磨。
从小到大,她初次领受这样甜美的痛楚,这是恋爱吗?或者比恋爱还深刻、还隽永?
“UncleAngel。”习惯性地,于香韵又轻轻喊著这个名。
但这回,她忽然感觉到心弦强烈紧扯,几乎绷断,纤纤手指停在电脑键盘上,却是颤抖著,无法敲下只字片语。
没办法了,自从她得知梁查理就是她最敬爱的天使,她再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地与他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的天使,她曾以为自己与他很靠近,现在才惊觉,原来他们之间隔著千山万水。
她的天使,她曾以为他是她此生最信赖的一颗星,如今仰望夜空,她看见的却是梁冠雅深情包容的眼。
她的天使,似乎已不再令她眷恋,她万分牵挂的,是另一个男人——
怎么会这样?
于香韵蓦地起身,在办公室内焦躁地踱步,她不愿相信自己的背叛,她背叛的,不仅是十几年来最疼她的人,也是自己的心。
“不可以,我不可以……”她喃喃自责。
窗外,悄悄地溜进一道轻风,她鬓边墨黑的发丝。
风在她耳畔低语,说著她听不懂的秘密,她好慌,忽然难以言喻地心痛,不知不觉落下一颗剔透的眼泪。
她不明白自己哭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又得到太多。
她仓皇离开办公室,来到饭店餐厅。他果然在那儿,坐在临窗的餐台边,一个人,独自用餐。
他依然孤单,依然寂寞,依然紧紧地牵引她的心——
于香韵低咽一声,踉跄地转身,踏著虚浮的步履,匆匆赶往医院。
很意外地,梁查理并未待在病房里,护士小姐告诉她,刚才有个访客推他出去散步了。
于是她来到户外庭园里,眸光流转,几分钟后,才在一株高大的榕树下,发现梁查理坐在轮椅上的背影。
他身旁,还站著一个女人,是她很熟悉的女人。
刘董事长?
于香韵愣住了,没料到一向视对方为仇敌的两人竟会相偕出来散步,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