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默默地进食,她却是一面吃,一面若有所思地瞧著他。
“怎么?”他察觉到她的视线,讶异地问。
“啊,没什么。”她窘迫地别过眸。“我只是……嗯,你觉得好吃吗?”
他扬眉,半晌,俊唇一扯,似笑非笑。“于总监不是对自己的料理手艺很有信心吗?”
她一窒,懊恼地抿唇。“我是有信心,不过你这个客人也很挑剔啊!上回来我们法国餐厅,把我们菜单上的菜全尝遍了,还下了那么多评语。”
“我评得很苛刻吗?”
“……很有道理。”她不情愿地承认。
“那你要不要听听我对这桌小菜的评语?”声嗓含笑。
想挑衅吗?
于香韵瞠眸,倔强地扬起下颔。“你说啊!”
“嗯……”他沉吟,手指扣著下唇。
这是他习惯性的沉思动作吗?于香韵失神地望他,不知怎地,她觉得这样的他透著几分难以形容的智慧性感。
“先说这道菜脯蛋吧!虽然是最家常的小菜,但——”
“停!”玉掌忽然翻起,阻止他。
“怎么了?”他愕然。
“我不想听。”
“为什么?”
“反正我不想听。”她悄悄咬牙,不敢看他星光闪烁的眼。
她是怎么了?自从出社会工作以来,从不知何谓怯懦的她,却在他面前畏缩了,她不敢听,怕听到他话里一丝丝不屑。
她何时变成一个胆小表了?
“很好吃。”低哑的嗓音送出一束温暖,如春日流水,沁入她心房。
她一怔。“什么?”
“我说很好吃。”他温煦地微笑。“这顿早餐,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顿。”
“你……”她迟疑地凝睇他,心弦缓缓揪紧,紧得她胸口微微生疼——为何他随口一句赞美,她便感动至此?
她傻傻地愣著,伏在桌上的玉手轻颤著,宛如受惊的小动物,他不觉轻轻握住,保护著。
她颤然落下眸光,想挣月兑,却虚软无力,他的动作如许温柔,根本无意囚锁她,她却觉得自己像坠入陷阱的猎物,已无处可逃。
为什么?她慌了,心韵狂野。
正当她六神无主,不知所措时,门铃匆地清脆唱响,破了这暧昧的氛围。
两人都是神智一凛,同时跳起身。
“可能是文森回来了,我去开门。”梁冠雅首先寻回镇定,走向大门。
于香韵不觉跟去。
门扉开启,出现的却不是文森俊帅挺拔的身影,而是一个鬓发半苍,眼神凌厉的老人。
“师父!”梁冠雅惊喊一声。
于香韵一震。来人竟是他的师父——梁查理?
“见到我,很意外吗?”话锋藏著尖锐的讽刺。
梁冠雅身子一僵,神情凛然。“师父来台湾,怎么不提早通知我?我可以去接机。”
“如果提早通知你,我就看不到这精彩的一幕了。”梁查理冷哼,凌锐的目光越过徒弟,落定于香韵怔忡的容颜。“我让你来收购公司,你却在这里玩女人厮混?”
这话未免太侮辱人!
于香韵气恼地瞠眸,正想出声反驳,粱冠雅抢先开口。
“你误会了,师父,这位是水晶饭店的餐饮部总监,于香韵小姐;于总监,这位是敝公司的总裁,梁查理先生。”他为两人介绍,平稳的声调听不出一丝异样的起伏。
但她却从他紧绷的下颔看出他情绪不定,瞧他站得背脊挺直,像个听长官号令的小兵——他很敬畏这个养父吧?
于香韵不悦地抿唇。“久仰大名,梁总裁。”她主动伸出手。
梁查理与她一握。“你就是于香韵?”
“是。”
梁查理不语,锐眸染上兴味,嘴角勾起一抹暧昧不明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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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你感冒好些了吗?”于香韵离开后,梁冠雅倒来一杯热茶递给梁查理,恭敬地问。
梁查理回话的神态却很不耐烦。“一点小病,有什么好问的!”顿了顿。“收购水晶的进度怎么样了?你查到刘玉萍找谁当白衣骑士吗?”
还是公事重要啊。梁冠雅无奈地苦笑。
“我想应该是一家新加坡的财团,那家公司的董事长跟刘玉萍死去的丈夫以前是拜把的兄弟,我已经派文森去新加坡了解情况了,听说对方很为难,因为董事会不太同意插手这件收购案。”
“那当然,只要有点脑筋的人都知道最好少跟我们师徒俩作对,以免下场难堪。”梁查理严苛地嘲讽,确定这场收购案己方仍占绝对优势,他似乎放下心,这才捧起热茶,闲闲地饮上一口。“刘玉萍想找人救这家烂公司?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可她仍然在努力游说中。”梁冠雅坐在书桌前,点阅文森寄来的最新E-mail,淡淡提醒师父别太乐观。“听说她不惜压低收购价,也希望对方能考虑。”
“她想压低收购价?”梁查理眉苇一拧。“水晶的股东会允许她这样贱卖公司?”
“刘玉萍对董事会很有影响力,毕竟这是她丈夫一手创建的事业,股东们对她还是很尊重。”
“你不是说,你已经掌握了两席董事?”梁查理重重搁下茶杯。
“如果我们要开战,我有必胜的把握。”梁冠雅保证。
“只是会杀得血流成河就是了。”梁查理明白徒弟的意思,在脑海里迅速玩味过情势,眼神更阴沈。“她就是宁愿把公司卖给阿猫阿狗,也不肯给我!”
梁冠雅聪明地保持沉默。很早以前,他便猜到师父之所以想收购水晶集团,其实是因为与刘玉萍有些私人恩怨,并非基于专业考量。
就跟刘玉萍宁可贱卖公司给其他人一样,师父坚持收购水晶,也同样对不起私募基金的投资人,两方都是为了私怨在赌气。
明知是赌气,但只要是师父交付的任务,无论多不合理,他绝对使命必达。
梁冠雅漠然寻思,继续点阅电子邮件,倏地,一个熟悉的寄件ID攫住他的注意力,他扫了一眼寄件时间,是昨天早上。
握著滑鼠的手微颤,他犹豫著是否该马上阅读信件,师父就坐在他面前,或许他不该如此冲动。
但,情感仍是战胜了理智,他点开信件——
DearDearUncleAngel:
最近我们饭店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好奇怪,有时候傲慢得令人生气,可对我,又很体贴……
“你在看什么?”尖利的嗓音如一道风刃,刮过他耳畔。
他一震,抬起头,迎向一双如极地般冰封的眼眸。
“你在笑。”梁查理平板地说道。
他在笑?梁冠雅惊骇。难道他在读信的时候,不知不觉微笑了?
“我在看一封信,有人转寄笑话给我。”他尽量保持面无表情。
“你也会看人家寄的笑话?”梁查理讥诮地挑眉。“原来我的养子,不是毫无幽默感。”
梁冠雅闻言,涩涩地扯唇。
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师父才会承认自己是他的养子。
只有在嘲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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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讨厌他吗?
UncleAngel的回信还是一贯简洁,却问入她心坎。
她讨厌他吗?
于香韵怔怔地出神,想起他强拉她出游,想起他坐在缆车上,紧张兮兮的模样,想起他为了替她寻回手链,不惜淋成一只落汤鸡,想起他发烧时,一个人孤伶伶地对抗病魔……
她想著,胸口慢慢揪紧。
她,讨厌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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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坐立不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