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展馆那边派人来了,说有些事情想跟你讨论。”
“现在吗?”
“嗯,对方说希望在你出差以前见个面。”
“……好吧,我留在公司等。”
切线后,杨品熙手执话筒,懊恼地叹息。
原本预计今天晚上能排出空档,没想到客户临时来访,看样子是没法准时离开了。
若是放初静鸽子,她肯定会很不高兴吧?她最近心情不好,今晚便是为了安慰她才订了餐厅,他不希望功亏一篑,更伤夫妻感情。
毕竟经营婚姻,跟经营公司一样,都不是件容易的事,老婆有时候还是需要哄哄的,何况他一向不轻易许诺,既然答应了就该想办法……
杨品熙蹙眉,瞥了一眼腕表,在脑海里算计时间,衡量得失,终于下定决心,拨打家里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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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了,没关系,你慢慢来,我会等你。”
向初静挂上电话,对自己苦笑。
她就知道,事情绝不会如预期中顺利,他明天就要出差了,今天怎么可能抽得出空与她共进晚餐?何况绊住他的,还是他最在意的那个展览馆的案子。
她有种预感,也许今天会被放鸽子了。
但不管怎样,既然丈夫要她先到餐厅等,她还是对镜理妆,换上一身粉女敕的春装,不规则的裙襬在走动时会舞成一波波轻盈的浪,腰间的丝带强调出她的细腰,耀眼夺目。
她拢上薄披肩,拿起前年生日杨品熙送她的名牌皮包,坐计程车来到餐厅。
餐厅座落于山区,占地广阔,玻璃外墙爬满了绿色藤蔓,室内凿了一方水池,水波粼粼,在灯光下流转莹亮。
服务生领她到预定的桌位,就临在水畔,听水声淙淙。
“请问要先点餐吗?”
“先给我一壶皇家女乃茶吧。”
虽然不抱希望,向初静仍是拒绝了服务生先行点餐的提议,一个人默默地喝茶。
邻近几桌的客人见她一个女子,痴坐着等人,不时投来好奇的视线,渐渐地,那目光开始夹杂几分同情。
她假装没看到那样的同情,望向窗外,月娘独个儿流连在天空,与她寂寞相对,时光的沙漏在无言中流逝,一粒粒聚成一座高塔,一座囚禁长发公主的高塔。
不知公主在塔上都想些什么?难道不曾有一跃而下,一了百了的念头?
向初静幽幽地凝思,客人渐渐少了,服务生静静地准备打烊,她一壶女乃茶也早喝尽,空杯已冰凉。
他果然没来。
她瞪着桌上烧成灰烬的蜡烛,不明白自己为何坚持等下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去年结婚纪念日,她便在家里空等了一晚上。
那天她没有怪他,今年的结婚纪念日也没怪他,今晚,当然也不会怪他。
结束了。
她扬眸,环顾周遭,果然只剩下她一个客人,灯火半灭,音乐也停了,显然已到打烊时间。
再不走,可要成为人家口中的“澳客”了。
向初静自嘲地扬唇,正欲起身买单,室内灯光忽然全部暗下,一室幽寂中,慢慢地,亮起一盏烛火。
她迷惑地瞪着那一圈茕茕光亮,亮圈愈来愈大,愈来愈近,终于,映出一张好看的男人脸孔。
是杨品熙。
他捧着烛盏,来到她桌前。“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怔然无语。
他微微一笑,将烛盏搁在桌上,这动酌摧佛是个暗号,不一会儿,服务生便依次捧来一盏盏烛火,在两人周遭闪烁,好似夏日草丛间的流萤飞舞。
向初静不禁屏息,痴痴地望着这一切。
接着,服务生开始上菜,杨品熙亲自替她拉开餐巾,铺在她膝上,然后才在对面落坐,他开了一瓶香槟,向她举杯。
她愣愣地动也不动。
“妳不喝吗?”他柔声问。
她这才回神,连忙举杯相敬,香槟杯撞出清脆的声响,也撞上她的心。
“为什么?”她茫然低语。“不是已经打烊了吗?怎么会……”
他明白她的疑问,笑着解释。“因为这间餐厅是我设计的,所以老板特别通融我。”
“这是你设计的?”她讶异。
“是我前年的作品。”
“我喜欢。”她真心地赞美。
他温文一笑。“我很高兴妳喜欢。”
她看着他拾起刀叉,恍惚仍觉在梦中。“我以为你一定来不及的,我想,你一定又会在公司加班到很晚。”
杨品熙深深地凝望她。“妳以为我来不了?”
“嗯。”
“那妳怎么还在这里等?”
“因为……”她答不出来。或许她仍是抱着一线希望,或许,她已习惯了等。
“对不起。”他忽地哑声道歉。
她愕然。
他放下刀叉,握住她的手。“昨天晚上我在等妳的时候想了很多,我想,这两年我的确有点疏忽妳了,只想到要全力在事业上冲刺,几乎没注意到妳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妳在客厅墙上涂了新油漆对吧?窗帘、床套也都换上暖色系的。”
“你发现了?”她心弦揪扯。她还在想,他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
“很抱歉这么晚才注意到。”他彷佛看透她思绪,微微苦笑。“我知道工作太忙不是借口。”
不管多忙,时间多紧迫,如果真对彼此用了心,自然能感受到对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向初静懂得丈夫话中的未尽之意,她笑了,忽然觉得胸口像融了一坛蜂蜜,好甜,好幸福。
“找一天,你早点回家看日落吧!”她提议。
“回家看日落?”他不解。
“嗯,会很漂亮的。”
当黄昏的霞晖映上客厅那面橙色的墙,整个家,会犹如一座童话城堡,美得如梦似幻。她好希望能与他一起分享那不可思议的美景。
“好,我知道了。”他许诺。
两人相视而笑,曾经笼罩婚姻生活的浓浓阴霾,彷佛都在此刻,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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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自己好像能看开了,晚虹。”
这天,向初静趁着老公到义大利出差,约了妹妹到家里吃晚餐,饱食一顿后,两姊妹坐在客厅地毯上,喝着暖暖的洛神花茶,吃饭后点心。
“什么看不看开的?”向晚虹莫名其妙。
向初静微微一笑。“坦白说,我前阵子一直很不安,妳也知道,我跟妳姊夫结婚五年多了,这几年婚姻生活愈来愈平淡,他忙着工作,很少理我,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他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
“妳在乱想什么啊?”向晚虹秀眉打横,驳斥姊姊。“姊夫当然是爱妳的!妳忘了他当年为了娶妳,不惜放弃继承权吗?他绝对很爱妳!”
“是啊,我也一直这么相信。”向初静颔首,没告诉妹妹关于小葵的事。
“所以妳就别乱想了,也许姊夫最近工作比较忙吧?但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关心妳的,否则那天晚上不会在家里楼下等妳了。”
“嗯,我想也是。”她很同意妹妹的推论。
不管品熙当初是基于何种理由追求她,与她成婚,经过那顿他特意安排的晚餐约会,她相信他是在乎她的,这五年多的婚姻,想必在他心上有很大的分量。
所以她决定不问了,就当自己从来不知道小葵这个人。
有些事,或许装傻得好,这世上又有谁能真正弄清楚谁有几分是真情,几分是假意?人人都曾经历过磨难,都有不能说的秘密,何必强求百分百的坦白?只要对方对自己好,愿意呵护自己,也就罢了。
相信自己爱的人,是成全对方,更是成全自己,愿意相信,一个人才更能甘于婚姻的苦与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