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急性胃溃疡。”急诊室的医生对韩悦乐解释。“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饮食不定时,或者喝太多酒造成的。”
喝酒应酬?饮食不定?工作压力?
她明明要他好好照顾自己的,他为什么不听?
韩悦乐脸色苍白,情绪翻腾若惊涛骇浪。
“现在暂时稳定下来了,不过要留院观察几天,如果情况严重的话,可能要开刀。”
什么?还要开刀?
心跳在她胸口冻结。
“你是他的家人吗?”医生问。
她茫然。“不是。”
“女朋友?”
她又摇头。
她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朋友。”
“那你可以通知他家人过来吗?要办住院手续,也可能要讨论开刀事宜。”
“是,我知道了。”
她颓然走向医院的公共电话,透过魏元朗请他联络杨品深的家人,一个小时后,他的大嫂来了,接着是他大哥,又过一个小时,连何芬芳都赶到了。
韩悦乐躲在一旁偷窥,不敢让他的家人朋友发现自己。他依然沉睡未醒,他的大哥将他转到头等病房,又请了个特别护士照料他。
于是她知道,她没有继续留在医院的必要了,他的家人朋友会照顾他,没有她介入的余地。
她也没资格介入,她只是个情妇,不该出现在他的私人世界,若是让何芬芳发现了,恐怕会影响他的婚事……
韩悦乐靠在病房窗边,最后一次注视床上那男人憔悴的病容,她双手交握,喃喃祈祷。
“你会好起来的,品深,你一定会。”
她紧咬牙关,凝聚全身所有的勇气与理性,然后转身,落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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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里住了将近一星期,杨品深的情绪已濒临爆炸边缘。
他闷透了,闲慌了,从不曾如此无所事事地被困在一间房里,虽然房中设备齐全,他却感觉自己像笼中鸟、牢中兽,不得自由。
他老早想出院,偏偏一向斯文儒雅的大哥难得严厉地端起架子,撂下狠话,若是他胆敢溜出院,这辈子就别做兄弟,大嫂也发动温柔攻势,委婉劝说,两人一扮黑脸一扮白脸,教他难做困兽之斗。
鲍司的事则暂时由他的亲信代理,他父亲甚至调侃说自己也会替他好好看着董事会,不让他二妈乘虚而入。
于公于私,他都没有提早出院的理由。
可他却无法安心养病,他生性本就好动,这几年又一直勤于工作与交际,一旦闲下来,还真不知做些什么好,
这几天,他整个人阴阳怪气,见谁都不开心,护士要是动作慢了,便会惹得他青筋暴跳,就连来探病的友人,也多半不敢久坐。
他也懒得留客,脾气一来,便肆意发跑要任性,简直像个叛逆的孩子。
其实孩子叛逆,也无非是为了得到关注,可惜他最想讨温情的那个女人,杳不见踪影。
不但不曾来探望他,连一通电话也没打来,任他在医院里自生自灭。
韩、悦、乐。
这名字在他唇边百折千回,她的倩影也在他脑海缭绕不散,可她人呢?她人究竟在哪里?
她这能算是个称职的情妇吗?竟一点也不关心她的“金主”!
或者她还在与他赌气?就因为他那天晚上痛骂了她一顿,她就不管他生命安危,盼他早死早超生?
她怎能如此对他!而他又为何如此在乎?
杨品深恨透了自己,从很久以前他就明白,臣服于感情的人是弱者,所以他总是冷傲淡漠,不让自己涉足男女情爱。
但现在,他却让自己强烈在意起一个女人,一个不久以后就会与他分道扬镳的女人。
可恶!
“杨先生,吃饭了。”特别护士端进医院精心准备的营养午餐。
他不答腔,目光沉冷。
她也不敢多说话,默默将餐盘放上他面前的茶几,便悄悄退下。
他瞪着眼前丰富的菜色,想的却是韩悦乐曾做给他的每一道家常料理,她不求什么精致的技巧,做出来的菜却每一道都可口好吃,有妈妈的味道。
她说自己的手艺是师承于母亲,不过技术差多了。
不错,她的手艺是比不上一流厨师,可却教他这个从小就失去母亲的大男人回味不已……
懊死!
他铁青着脸,胃口尽失,翻身下床,来到病房大楼的交谊厅,烦躁地翻阅杂志,
身后蓦地掀起一波波声浪,惊叹不断。
“好美的女人!”
好美?他神智一凛,旋过身。难道是她?
映入眼潭的果然是绝色佳丽,一袭合身的旗袍,搭一件狐毛短外套,修饰出窈窕迷人的身段。
是赵铃铃。
不是她……
杨品深说不出漫上胸臆的复杂滋味是什么,失落、郁闷,气恼?或许都有。
可以跟你谈一谈吗?
赵铃铃以目光询问。
他漠然点头,率先回到自己房里,赵铃铃随后跟进,掩上门。
“你怎么会来?”他问。
“我来看一个朋友。”她笑盈盈地解释。“之前我曾听一个熟客说,『泰亚集团』的执行副总裁最近住院了,没想到会这么巧在医院里碰上。”
“有事吗?”他开门见山。
她却不急着说明来意,美眸流媚。“不先请我喝杯茶吗?”
他默然,斟了杯茶给她。
赵铃铃接过,啜了一口,自眼睫下打量他片刻,忽尔嫣然一笑。“听说杨副总裁很善于交际,怎么我今天看好像不是这样?”
因为他心情不好,不想应酬!
杨品深嘴角讥诮一撇,淡淡说道:“怠慢赵小姐,不好意思。”
赵铃铃耸耸肩,比了个她不介意的手势,迳自在沙发上落坐,闲闲扬声。“你跟悦乐……还好吗?”
他胸口一震,眼神阴沉。“怎么?赵小姐是专程来关心自己的弟子吗?”
“我的确很关心悦乐。”赵铃铃不理会他的讽刺,坦然道:“我很喜欢那个女孩,她学习能力很强,也很有自己的想法。”
“是啊,她当然是,毕竟是你的得意门生。”
赵铃铃听出他语气潜藏的不悦,秀眉一扬。“你不喜欢她?她伺候得你不好吗?”
“她太好了。”他冷哼,“不愧是你亲自教出来的,够绝情。”
“绝情?”赵铃铃讶然,怎么也想不到这形容词会和那傻气的女孩相连。
“我住院这几天,她连一次也没来看我,”一字一句,从他齿缝森然迸落。
赵铃铃怀疑自己感受到浓烈的恨意,她凝眸,仔细端详眼前的男人,不放过他表情眼神的任何一分变化。
虽然他流露得不多,但够了,见多识广的她已心下有谱。
朱唇浅弯。“你难道不懂吗?杨先生。”
“懂什么?”他蹙眉。
“悦乐是个知所进退的女孩,她不想为你带来困扰。”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只是个情妇。”赵铃铃清声点破。“而这里,不是一个情妇该来的地方。”
他还是不懂。
“她不能闯入你的世界,就算她再怎么担心你,也不能来看你,她不是你的家人朋友,也不是恋人妻子,她是个只能躲在阴暗处的女人,这样你明白了吗?”
他不明白!
杨品深僵立原地,咀嚼着赵铃铃的一言一语,愈想愈是惊心动魄。
这太不合常理了,一个女人若是真的关心一个男人,她怎能忍得住不来探望他?
如果说这是一个情妇该守的规矩,也太……不近人情!
“其实,悦乐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社交花。”赵铃铃观察他瞬息万变的神情,忽地叹息说道。
他又是一震,清锐的眸光猛然射向她。“你说什么?”
“你是她第一个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