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至此,她手肘弯曲,故意碰落他的PDA。
“啊,糟糕。”她惊呼一声,正想弯下腰,他猛地抓住她的手。
他发现了!
她全身僵凝,脑海瞬间空白,完全靠平素的训练以直觉反应,扬起脸蛋,送出颠倒众生的媚笑。
“怎么了?”
他却像是丝毫没注意到她的笑,湛深的眸,直盯着她的手。
思绪在她脑海里急速运转。
他发现了,她该如何自圆其说?他会相信她的说词吗?如果不相信,肯定会将她逐出公司,他不可能再用她当秘书,她永远没机会再接近他。
不知怎地,这一闪即逝的想法令李相思胃翻搅,胸口仿佛也拧成一团,静静地疼痛着……
“你的手,什么时候割伤的?”微哑的声嗓,唤回她混乱的心神。
她愣了愣,一时没听清他的问题。“什么?”
“你的手受伤了!”眉苇很不悦地揪拢。“为什么不拿OK绷什么的包扎一下?”
“喔。”她蓦地恍然,原来他注意的,是方才她切水果时无意划开的伤口。“只是一点小伤,没关系的。”
“伤口看起来很深。”他认真地检视。
吧么那么认真?她心跳连漏两拍。“真的没什么。”她不安地抽回手。
“我去拿OK绷。”说着,他又起身回自己办公室。
她迷惘地望着他背影。
她的手伤了,还打了一晚的字,但她一点也没感觉到痛,反而是一颗明明无伤无恙的心,疼得发麻。
怎么回事?
她茫然,好半晌,才记得弯腰拾起他的PDA,因为撞击关系,已自动启动安全模式关机,她怔怔地注视着一片黑的萤幕。
“找到了!”清朗的嗓音如一根柔羽,若有似无地搔她心口。
她又麻又痒。“你的PDA。”她将PDA递还给他。“对不起,刚刚被我撞到地上了,不知道有没有弄坏。”
“那么容易撞坏的话,换一台也罢。”他毫不在意,看都不看PDA一眼,在她面前蹲下,撕开OK绷胶带,拉过她的手。
一股莫名的绝望攫住她。
他为何只在乎她的伤?不该是这样的……
“不用麻烦了,副总。”她好不容易才能守住嗓音不发颤。“贴上这个打字不方便……”
“还打什么字?你不痛吗?”他横她一眼。“吃完宵夜我送你回家,剩下的明天再翻译吧。”
“可你明天早上就要看……”
“命令变更,你明天中午前给我就行了。”他笑着替她包扎好手指,完毕后还稍稍后仰身子审视,像是很满意自己的成果。
她怔望着他在无意之间,流露的一点孩子气。
到底是她太会乱想,还是这男人真的很多面?为何她的脑子会偶尔不听话地将孩子气、脆弱、无辜等种种不适合他的形容词,冠在他身上?
她真的,不懂他……
“相思。”他连唤她的口气,都让她觉得自己的名字似乎没那么可恨,好似漫天乌云,忽然破出的一道阳光。“你还好吗?”
“嗯。”她当然很好。
“你这里,沾上一点女乃油。”他的手指像猫,逗着她的唇角。
她无语地凝睇他,在他眼里,清楚地看见自己动摇的神魂。
“我吃饱了!”她倏地撇过脸,抽出面纸,擦拭自己的嘴。
他深刻地望她,两秒后,俊唇一弯。“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叫计程车。”她婉拒他的好意。
“可是已经很晚了。”深夜单身女子搭计程车,毕竟有些危险。
“难道副总忘了我会柔道吗?普通男人不能拿我怎样的。”她关电脑,收拾文件,唇畔漾着的笑痕,奇异地像是从冰潭中裂开的一道缝。
他溯着那冰封的笑,找到她埋在话里的线索——
她会保护自己。
很好啊!这表示她很独立,很坚强,他欣赏这种不依赖的女人。
但为什么,当他目送着她孤身坐上计程车的倩影时,他的牙关会咬得那么紧,胸口会有一股闷气盘桓不去?
殷樊亚沈郁地眯起眼,而坐在车里的李相思,则是虚软地歪着头,让冰凉的车窗玻璃,镇住发烫的脸颊——
第四章
灯光幽蒙的钢琴酒吧里,殷樊亚独自坐在最角落的沙发座,淡染上霞色的俊脸在观叶盆栽的掩映下若隐若现,仍是吸引了女客们惊艳的视线。
他指间夹着烟,懒洋洋地吞云吐雾,桌上一瓶威士忌喝了三分之一,一只水晶酒杯静静折射着夜晚神秘的光影。
一个女人走向他,窈窕的身姿,优雅的步履,在他对面落坐时,粉唇勾着盈盈浅笑。
殷樊亚感觉到了,睁开半闭的眼,微微一笑。“是你啊,海蔷。”
“你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餐厅经理告诉我,我还不晓得呢。”殷海蔷以女主人的身分温柔地埋怨。
这间名为“月桂”的钢琴酒吧,正是她开的,白天是餐厅,晚上则成了”oungeBar,位于阳明山上,蓝白色的屋宇,藏身在几株月桂树间,大片大片的落地窗,出自建筑师的巧心匠思。
屋内除了用餐区,还辟了一条展览的回廊,提供年轻的艺术家一个分享创作理念的小天地,因为这条艺术回廊,“月桂”在艺文界极富盛名,常有艺文人士在此聚会。
殷樊亚偶尔也会来,但并非对艺术有多大兴趣,纯粹是为了捧堂姊的场。
“我知道你忙,我只是想来喝点酒。”
喝酒?
殷海蔷扬眉,眸光流转,扫了眼桌上的酒瓶以及在他指间歇息的烟。
“怎么啦?难得来我这边,却又是抽烟又是喝酒的,心情不好啊?”她轻声逗着这个只比自己小两个月的堂弟。
“嗯,有一点。”在她面前,殷樊亚不掩饰。
真的心情不好?这可难得了。
殷海蔷心念一动,朝经过身边的服务生再要了一只酒杯,酒杯拿来,她打开威士忌瓶盖,为两人各斟了一杯,又挟了些冰块,浮在酒海里。
“发生什么事了?”
殷樊亚将香烟卡在莲花状烟灰缸,端起酒杯,摇了摇。“我快升总经理了。这次我开发了一个德国新客户,我爸说如果能拿下来,他就在董事会力保我升官。”
“那不是好事吗?恭喜你。”殷海蔷也跟着端起酒杯。“你不是一直希望快点进入‘弘京集团’的决策核心?升上‘弘京科技’的总经理,就能进董事会了。”
“嗯,我的确很想进董事会。”殷樊亚低语,清澄的眼与手中的水晶杯相映成辉。
进集团董事会,坐在上位,许多台面下的事才看得透,他才能握到筹码,与自己最大的对手一争长短。
只不过——
“进了董事会,接下来我爸恐怕就会逼我办婚事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在烦恼啊。”殷海蔷轻声一笑。“结婚很好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结婚了。”
“比我老又单身的女人没资格说这种话。”殷樊亚白她一眼。
“樊亚。”笑花凋萎,娇容受伤地失色。“没人告诉你,女人的年龄是禁忌吗?是被封缄的语言,不能说的。”
殷樊亚不禁嗤笑。“好吧,我道歉,是我不对。”这也是他喜欢这位堂姊的原因之一,她有种很温柔的幽默。
“为了表示歉意,我敬你一杯。”说着,他举杯就唇,一口饮尽杯中物。
殷海蔷只浅啜一口,看他喝得猛,秀眉轻颦。“我看你就此打住吧,别再喝了。”
“别担心,我酒量好得很。”.
“我才不是担心你喝醉呢。谁教你每次只喝一点就脸红得教人想入非非?”她半开玩笑。“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对女人的杀伤力,我可不希望我宝贵的客人被你迷得团团转,一个个害单相思。”